,赤望丘已派了数十名弟子在宫阙中等候,一百余名伤病患者被接走了,安置在偏殿中,将由赤望丘中的仙家们亲自出手为他们调治。,这待遇令很多人都感到羡慕——怎么自己就没有受伤或病重呢?马车上的各种供奉物资也被运走了,堆放在另一侧的偏殿中。有人本以为自己也会像那些重病或受伤者一样入住偏殿,不料剩下的二百余人却得到命令,就在这片谷地中择地自行宿营。五名领队交代一番后,也随着其他赤望丘弟子一起离开了,只是将各种生活物资留下了。有粮食、有帐篷,还有八十辆空着的马车,这么大一片谷地,无人管束与监督,众人各寻同伴找地方暂时居住。十天后,等那些伤病患者都能重新上路了,大家还会由原先的领队带领,从原路返回各自的部族与村寨。走了近三个月路到达这里,看上去最终只是一场历时十天的野营,可是虎娃已经知道其中另有玄妙。梁羽去了那宫阙大殿中与同门汇合,临行前另有几句交代。接下来的三天,众人每天正午要到那宫阙高台前的空地上,聆听赤望丘上的高人教诲,其他时间可自行其事,除了那片宫阙所在不可进入,这片原野可以随意玩赏。这片原野上没有猛兽出没,但走出原野、进入周围的山林时一定要小心,说不定会有危险。还是虎娃、剑白、古祥三人凑在一起,找了某条溪涧边一片半枯黄的草地搭好了帐篷,将马车停在附近的一棵树下,两匹马便拴在树上。剑白来到这里,精气神很快便恢复了,一路上受了两名同伴那么多照顾,他自己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主动表示。这十天生火做饭以及照顾马匹一类的事情,都由他来做了。次日并无人召唤,但在正午之前,散布在谷地上的二百余人都主动集合到高台前的空地上,各个神情庄重、正襟危坐。时间不大,有二十名赤望丘弟子登上了高台,左右排开站立,簇拥着当中一位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虎娃看见那人时微微一怔,不是白煞亦非星煞,更非在百川城盛会上见到的赤望丘五老之一。而是另一位老熟人——原樊室国的国君樊翀。根据剑白所得到的内部消息,仙城朝圣的前三天正午,都会有赤望丘的一位大成高人讲解仙法、赐予各部族与村寨的年轻精英们以仙缘,没想到今年出来的竟是樊翀。看来传闻不虚,樊翀不仅退位了,而且已突破大成修为。已经有二百六十余年历史的仙城朝圣,第一次出现了今日这种情况。讲解仙法的大成修士并非出身白额氏一族,而且还曾是一国之君。当然还有一个情况也是第一次出现,那就是仙城朝圣的队伍中。竟混入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外人”,便是人群中的虎娃。虎娃能一眼认出樊翀,但樊翀却不可能认出虎娃来。其实从翠真村出发时起,虎娃的形容就在缓缓地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当年从长龄先生那里学到的某些手段,此刻也有了用处。他的肤色越来越深,头发也越来越乱,嘴角和颌下长出了一圈细密的胡须。因此脸形看上去也不太一样了。如果整天和他呆在一起,是察觉不到这种变化的。虎娃甚至都不必化妆,只是不动神通。很自然地走过这一条路,就能让熟人都冷眼认不出来。在高原群山中顶着风雪严寒艰难跋涉了一个月,平日哪有什么闲暇整理仪容,每人都显得蓬头垢面、须发凌乱、衣衫褴褛。虽然到达这片原野后,很多人都梳洗打理了一番,但也没有收拾得太利索,且不知不觉中都有气质的变化。虎娃倒没怎么收拾自己,他仍是肤色发黑、披乱发留着络腮短须得样子,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没破,但也显得脏兮兮的、沾满草叶和尘土。别说是樊翀,就算是凡伯,冷眼打个照面恐怕也认不出来。而且虎娃收敛了神气法力,哪怕是在高人的神识中,他也完全是个普通人的样子。樊翀扫视了高台下的二百多人一眼,也没有刻意去关注谁,当然更没注意到毫不起眼的虎娃,只是心中万分感慨。二百六十年来,这是第一次由非出身白额氏一族的大成修士,来主持仙城朝圣中的仪式。赤望丘传人如今虽遍布巴原,但自古以来,其中能突破大成修为者皆出身于白额氏一族,樊翀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例外。根据赤望丘的门规,仙城朝圣必须要有一位大成修士来主持,但这种俗务只会耽误高人清修,白煞宗主基本不会来,往年都是星煞与赤望丘五老轮流主持。今年让樊翀来,并不是星煞或五老想省事,同样是根据赤望丘的门规,弟子突破大成修为后,必须要主持最近一次的仙城朝圣,所以赤望丘不得不派樊翀来。就连樊翀自己感觉都有些怪怪的,因为仙城朝圣是赤望丘给白额氏族人的缘法,今天却要由他这个“外人”来赐予。而几乎各宗门都有一条约定俗成的传统,假如有哪位修士出面,指引一个普通人迈入初境、得以修炼,那么此人拜入宗门后,便记在这位修士名下,俗称记名弟子。若无其他的尊长看中,或者另有缘法,那么此人就会一直是该修士的记名弟子,也由该修士负责指引其修炼,若是他成就更高值得重点栽培,那么便可收为正传弟子。也就是说,今天台下的二百多名白额氏一族中的年轻才俊,如果有谁在此次仙城朝圣中迈过了修炼门径,他在赤望丘中的身份便是樊翀的记名弟子。除非有别的长老将来特别看好他,点名要收为门下,否则樊翀在将来就是他的传法师尊。樊翀知道自己在赤望丘中的地位很尴尬,虽拥有大成修为,但很自觉地不去谋求执掌宗门事务的长老地位,只想一心清修,但今年这场仙城朝圣他却不得不来主持。所以他看着台下这些人,心情是复杂的。如果有谁今日在他的指引下迈入初境、得以修炼,那么拜入赤望丘门下后,若无特别的缘法,将来就会成为他樊翀的传人。有他这样一位师尊,身为其弟子在宗门中的地位估计也有同样的尴尬,甚至得不到宗门的重点栽培。而且每一位师尊收弟子入门,其实也等于在宗门中建立自己的势力,这恐怕也可能会引人疑忌。若是樊翀想避免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在讲解仙法时只糊弄一番,并不做真正的指引,那么来者便谁也得不到仙缘。可是樊翀也不忍心这么做,他知道台下的每一个人来参加仙城朝圣都是多么地不容易,而且有人一旦错过,此生便再无机会。复杂的感慨只是短短一瞬,樊翀很快就平复了心境,决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他不会在讲解仙缘时不尽心,如果这里真有人能迈入修炼门径,未尝不也是一种缘法,他往后也会继续尽心指点,想到这里,他便发出了一道神念,印入台下所有人的脑海。台下都是普通人,所以这道神念并不复杂,樊翀只是做了最简单的自我介绍,告诉大家他是赤望丘上的大成修士樊翀,让大家心中尽量不要有杂念,但也不要太紧张,就保持一种平静的状态、听他开口说话。古祥是第二次来参加仙城朝圣了,所以并不惊讶,但是剑白却为自己脑海里莫名出现的意念吓了一跳,在场至少有一半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等他们都重新安定之后,樊翀便开口,他的话声中带着法力,可以清晰地让所有人都听见。如果专注地去听,这话语会有一种奇异的效果,仿佛天地间其他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樊翀的话音在耳边与脑海中回荡。虎娃体会得很清晰,这是一种大神通手段,可引导人进入凝神专注的状态,假如原本就心思杂乱或另有企图的人,则很难入境。但普通人不会意识到这一点,甚至不会意识到樊翀讲的话能与“仙法”有什么关系。樊翀介绍的是白额氏族人的历史,有关他们的迁徙和发展,告诉众人要记住祖先的荣耀、并以身为白额氏族人而自豪。接下来,这位前国君又介绍了赤望丘的传承,强调它的神圣超凡地位。赤望丘是全体白额氏族人的神山,不仅在心目中也是在现实中,它自古以来守护着白额氏一族。能参加此次仙城朝圣,是所有部族与村寨的荣耀与福缘。主持者宣讲的内容,历年都差不多,不会有所改变,也不能擅自改变。只是由樊翀这位非白额氏族人、樊室国前国君说出来,多少令虎娃感觉有些形容不出的怪异。樊翀走上高台时眼神中那一瞬间的尴尬,虎娃也发现了,完全能理解这位大成修士的心态。但是到了真正讲解仙法之时,樊翀倒是毫无保留,口中说出历年来赤望丘高人的教诲,伴随着不知不觉的神念,仿佛有一种意识潜入人的脑海,告诉他们调整身姿、呼吸,感受自身的血脉运行,达到一种细致入微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