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情怨之苦,旁人始终是难以慰籍的。
苦无于掌中将铜境覆面,忽然启齿一笑,“老衲本以为今生无缘再见红莺母亲一面,只是当红莺出现于白龙寺的那一刻,老衲终于明白,她心中始终还是有我的,知晓我即将归去,这才让女儿前来,她的苦心老衲能明白。”
直至此刻,易流云才总算明白了苦无与那个黄泉魔宗的宗主二人之间的情怨旧事。
想来当年苦无于血池地狱修行中,恰好碰上了黄泉魔宗宗主,二人日久生情,埋下禁忌之恋,而且苦无还跟那黄泉魔宗的宗主结有骨血,这便是后来的黄泉魔宗少宗主炼红莺了,只可惜,从血池地狱中出来后,黄泉魔宗的宗主便断绝于苦无的联系,数千年岁月转眼既逝,苦无这个大情圣一直寻觅不到苦恋之人的芳踪,直到黄泉少宗主炼红莺的出现,他至此方才明白原来苦恋之人的心中终究还是有他的,让其女儿于苦无魂归前见他一面,不禁欣喜若狂。
一念及此,易流云不禁感慨,这老儿数千年的禅道白修了,佛家讲究四大皆空,观其痴情,只怕永难做到这一点了,不过在感慨之余,他也很是佩服苦无的一片痴情,一个男人,能为心爱女子专心千年而情意不移,仅凭借这一点,便足以让天下男人称道。
情之一事,持久不难,专一也不难,但持久又专一,罕也。
不过易流云很快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皱着眉问道,“据说红莺少宗主她今年也只才十八岁而已……”
苦无淡淡一笑,“当年黄泉魔宗的宗主为了不让红莺母亲修炼分心,禁锢了红莺胎元数千年,魔宗手段高明,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哦。”易流云恍然大悟。
苦无摩挲铜镜,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易施主,吾儿红莺性子倔强,日后还望你多加照拂,相让于她。”
易流云蓦然一惊,心中明白苦无定了然血池地狱中发生的一切,他堂堂一介男子汉,既然做了更不会退却责任,当即躬身一拜,认真的说道,“易某不才,这一生定然悉心照顾红莺,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苦无笑着点头,“这便好,否则,你若是有一丝对不住红莺的地方,老衲的两个师兄,白龙色的十八红衣罗汉,都绝不会放过你的,挫骨扬灰,鞭笞神魂,我白龙寺的惩魔手段也有不少。”
易流云听的冷汗连连,赶紧应是。
苦无乃是神通法境的巅峰高手,一眼能堪破易流云的心头虚实,知晓他并无敷衍之意,便又将手中的阴阳铜镜递了过去,“拿着,日后赠给红莺。”
易流云却迟疑着说,“在下不知红莺去了哪里……”
“无妨,她想要时自然会来找你,你替她保管好便成。”苦无微微颔首,单掌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老纳心中遗愿已了,施主可以走了。”
易流云沉默片刻,心想自己纵或留在此处只怕也难见炼红莺一面,便接过铜镜,躬身一记长拜,退出了殿外。
退出殿外之前,他的眼光微微扫过苦无低垂的面庞,老僧枯寂的眼睑下正有两行清泪无声的流淌而下,也不知是欢喜抑或是寂恨。
易流云不得而知,只是于殿外翻看手中的铜镜,镜面背身,刻有两行缠绵温婉的文字。
情之所锺,至死不渝。
此时,宁静的地宫中有大火纷飞而起,直透苍穹顶盖而去,漆黑的夜晚中一道红色的莲花佛光于寂灭的深夜显得格外深邃明艳。
那是苦无痴情一生的明证。
以情入道,佛也痴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