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流云忽然长呼出一口浊气,似乎这一口气完全将胸中的郁闷挥去,洒然一笑:“有何不敢。”
他又转身拍了拍曾龙的肩膀,“曾大哥,不用跟着我赴险,我死了就替你师妹重新找个道侣吧,生死要紧,肝胆另论,没有人会嘲笑你的谨慎的,虽然你也是个器宗弟子。”
曾龙的神情顿时古怪起来,这话实在是太膈应人了,器宗疯狂天下皆知,若是他今日掉转身形回头,易流云不出事则罢,若是出了事,器宗的脸面都让他丢光了。
器宗的人,最在意的便是气量肝胆。
“罢了,就随你走上一遭吧。”曾龙苦笑一声,他忽然觉得这一次答应相助易流云简直就是一个莫大的错误。
“好样的!”易流云咧嘴一笑,没心没肺的又拍了曾龙一下,步履一迈,当先纵入无量雄宫之中。
雄宫大殿,方圆数里,壮阔雄伟,比起流云宗的正殿,大了将近一倍开外,无量气宗算不上上古宗门,根基浅薄,因此,缘于这一份自卑,无量气宗的建筑尽皆开阔雄伟,讲究气势夺人。
大殿的尽头,有一处菱形的方镜,三丈之阔,十丈来高,镜面波光粼粼,泛动着迷蒙的色彩。
镜身之前,盘膝坐着一个白发老者,目光悲凉,神色虚弱,但其中不乏一股壮烈绝然之色。
老者身前,则负手而立一个俊逸秀美的青年,白衣胜雪,气质出尘,就如同画中的仙人一般。
“你的宗门都已然破落了,何苦守着这难以避免被夺取的根基?”青年含笑而言,声语中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白发老者却低眉而笑,话语沧桑:“禅门讲究圆满,人活一世,修玄参道,也有一个圆满,老夫不能逆而成仙,更不能阻止宗门的衰败,但这根基却要抵死守护的,你可以将老夫的生魂夺去,却无能阻止老夫的捍衞之心,死在道统根基之前,便是老夫的圆满。”
说完,白发老者闭目不语,只是身躯逐渐僵硬,尔后,整个人顿既石化,体魄僵硬如铁,横亘于镜面之前。
“唉,真是个老朽。”白袍男子轻声一笑,微微摇头。
就在白袍男子叹息之时,盘膝而坐的白发老者身侧虚空忽然浮现出一把漆黑的长剑,剑锋轻微一转,便将老者的头颅切割而下。
头颅断下之时,老者的身躯顿成粉糜,与白袍男子的一战早让其神魂衰竭,此刻头颅被斩,仅余留下的精元顿时消散。
虚空中,一只有力的大手探出,紧握住头颅,尔后,探出整个身子,那是一个背负双肩,头脸藏在面巾之下的瘦削武士,一对眼孔如同死水不波,灰寂静谧,幽暗的蜇人心魂。
“主上。”蒙面男子微微俯身,恭敬的将头颅奉上。
白袍男子微微叹气,手指一拂,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澎湃而出,轻易将头颅化成了灰烬,尔后,这白袍男子转过身来,望着易流云微微颔首,“小师弟,好久不见了。”
“司马无命!”
易流云的眼瞳蓦然紧缩,就如同即将猎取食物的蛇眸一般深深收缩。
司马无命笑了笑,相比易流云的如临大敌,他根本就未曾有一丝的紧张,看向易流云的眼神清淡如常,犹似白云清风般自如无碍。
但易流云却从那清淡的眼神中读出了一抹深深的蔑视,巨人俯瞰蝼蚁似的轻蔑。
这一瞬,易流云出奇的沉静下来,神色无悲无喜,无有愤怒,在见到司马无命之前,易流云曾经假想过无数次与其对峙的场景,或是一怒拔剑,或是惊退逃避,但今时今日,当他真正面对司马无命之前,一切想法尽皆消失,因为对方太强了,这种强是他易流云无法比拟的,无论他如何发力追赶,都难有可能抵得上对方万一。
当蝼蚁碰上巨人,唯一能做的只有仰望。
但易流云没有愤怒,只是笑着看向对方,一如对方笑看着自己。
“小师弟,久别一段时日,且让我这个做师兄的看看你修为达到了什么样的水准。”司马无命淡然一笑,一指伸出,遥遥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