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这才懒洋洋起床,睡眼惺忪,东倒西歪,半闭着眼睛洗漱之后,这才恢复了清醒。一抬头,就看见萧遥皱着眉头,瞪着眼睛,盯着他。
容若笑说:“二哥早,二哥好,二哥你吃过……”
“行了,你这家伙。”萧遥一拳捶在他肩膀上,阻止他的胡说八道:“亏得你还能安心睡到这个时候,就一点不担心那两个小家伙?”
“有性德在,我放心得很。”容若整一整衣服:“行了,我也不吃早饭了,咱们先去瞧瞧吧!”说着当先推门出去,直往前院而去。
一路上,居然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
两个人都不觉奇怪,离着前院还有一大段距离,已遥遥听到呼喊声、喝彩声了。
萧遥叹道:“打得好生热闹。”
容若加快了脚步:“咱们快去看。”
大批江湖人物都住在前院,龙蛇混杂,乱七八糟,动辄争斗,昨日藉着射箭许愿一事,迫得众人暂息干戈,按理说,今天一大早,又该像昨天一样,打成一团才对。
但是,整个前院,居然秩序好得出奇,那些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汉、绿林英雄们,围成了整整齐齐一个圆形,什么仇都懒得寻,什么胜都没空争,一起看着中间两处战团,各自叫好、喝彩、叹息、惊呼,不绝于耳。
容若和萧遥,千辛万苦都挤不进去,只得另寻他途,一起跳上旁边一棵大树,居高临下,倒看得更清楚。
只是容若才一上树,就觉得一阵恶寒,顺着感觉望过去,对面墙上,萧远眼神冷冷,正盯着自己。
容若好像完全没发觉他的敌意,笑嘻嘻招手:“三哥,你也和我想的一样,与其挤着难受,不如跳到高处来看,对吗?”
萧远冷冷望着他,不开口,容若还想胡诌些不知什么东西,忽听到下面传来一声闷哼,忙低头去看,只见战团中心,一个中年汉子踉跄后退。
苏良含笑收剑:“承让。”
那汉子脸色铁青,毫不理会,全不停留,回头挤出人群,直往大门奔去。
同一时间,赵仪一声轻喝,剑光暴涨,与他斗剑的剽悍男子手忙脚乱,接了几招,连退七八步。
赵仪收剑后退:“陈大侠可还要继续?”
那男子低头看看自己胸前不知何时被斩破的衣襟,冷哼了一声:“罢了,技不如人,我自当遵守诺言,不再留下来竞争。”一转身,排众而出。
赵仪目光往四下一扫,奇的是,这帮英雄豪杰,据说天不怕,地不怕,脑袋掉下来,不过碗大窟窿的人物,被赵仪目光看定时,竟有人微微后退,有人略略瑟缩,有人侧目不敢直视。
赵仪看定一人,快步走近,抱拳施礼:“久闻青风双环,可揽日月,小子心中向往,不知前辈可肯赐教一二?”
身材高瘦,脸色蜡黄的青风环罗烈,脸色更加黄得可怕:“我成名数十载,岂能自贬身价,与你这种无名小卒交手。”
赵仪微笑:“先生只当是指点后进,亦不为过。先生若执意不肯,不知道的,还当先生雄风早丧,连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尚且不敢应战。”
罗烈被他用话逼到绝处,一咬牙:“好,我就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说话间,双臂一展,掌中银光耀目,左手钢环对着赵仪当头砸下,右手一环,直往赵仪手中宝剑套去。
赵仪长笑一声:“来得好。”不退反进,挺剑迎上。
赵仪向罗烈邀战之时,苏良也没有闲着,也选了一人挑战。
“碧血剑赵前辈,听闻七七四十九路碧血剑法,名动一时,不知有没有兴趣和我比比剑?”
赵清风袍袖一拂:“我是什么身分,岂能由得随便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挑战。”
苏良可不像赵仪那么讲礼貌,冷笑一声:“先生的身分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也不过是打破了头,跑到这日月堂里来求着当人家的徒弟。你要是连我都打不赢,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裏和别人竞争。”
赵清风脸色一变,眸中厉色闪动,待要动手,又想及刚才足足十几个成名高手,莫名其妙败在这孩子手里,心中又是一凛,勉强按捺下满心怒气:“小小年纪,只会逞口舌之利,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苏良冷笑道:“你怕了这么一个小孩子?”
赵清风脸沉似水,一字不答,拿定了主意任你再挑衅,我也不理会。
苏良料不到这些成名高手,还能这么厚脸皮,微微一怔,但立刻道:“好,你不动手,我动手。”
他说动手就动手,话还没说完,一剑就往赵清风刺去。
赵清风料不到这孩子如此不讲规矩,不得已,亮剑与他战做一团。
苏良和赵仪战的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可是剑影纵横,挥洒自如,不但毫无怯色,剑光反而越来越耀眼,渐渐占尽上风,把对手压得几无还手之力。
四周的武林人惊叹不绝。
“已经是第十二场了。”
“两个人都连败十二高手。”
“这两个小孩哪来的?”
“听说是个什么容公子的随从。”
“我的老天,随从都这么厉害,主人会强到什么程度。”
“不知道打完这一场,他们又找谁开刀。”
“希望别找上我。跟小孩打架,赢了不光彩,输了更丢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受此羞辱,哪里还有面子再留下来。”
就算是最爱面子,最强撑光棍的江湖人,这时心虚之下,也不由得说出心裏话。
好在别人的心理也差不多,居然也没有人笑话。
“就是厚脸皮也留不下来。这两个小孩根本就是来赶人的,天不亮就跑来找人挑战,说什么,既想当日月堂的继承人,多少也该有点本事,如果连他们也赢不了,还是老实滚蛋算了。开始大家还只想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结果,全落得被他们教训的份。”
“是啊!一大早,本来大家三三两两又有人动手混战,这两小子跑来挑战,也没有人理会,可是等到他们连续五次打败好手时,别人就没什么心思动手了,不知不觉,全围过来,看他们打斗。唉,这么多英雄豪杰,被两个小孩戏于股掌之上,说出去,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容若竖着耳朵听清大家议论纷纷,心中得意非凡,立刻把萧远忘得一干二净,站在树上,努力往下看。
苏良和赵仪真个大出风头,把所有人都吸引来了。
不但前院的豪客们围在一起,看他们酣战,就连住在明秀阁的所谓大人物,也都出来观战。
下头众人虽挤得厉害,但柳清扬三人所站地方,却空出一大片位置,可见他身分之高,那些人自觉自愿地让出位子给他。
许豪卓的四名长随、四名侍僮,手拉手替他围出一个空档。他坐着椅子,翘着腿,品着茶,身后照样有丫鬟揉肩按摩,倒不似在人堆里观战,而是坐在他包下的场子里看戏了。
余松泉与妻子赵允真携手站在人群较前方,虽然不像其他人那么大的气派,不过身边的人倒似还给他们面子,不太推挤。
唯有程承羽没有来,只有他的六个弟子,一齐拿着剑,站在一块,对着场中心打斗的人虎视眈眈。六人中有两个神色灰败,表情沮丧,想来是昨天晚上中了痒粉,痒了一夜的倒霉蛋。
容若在人群里东瞧西瞧,看到一直站在围观者前列,凝神注意战局的性德,一时大喜,扬手就喊:“性德。”
下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战局上,除了呼喊助威,或惊奇叹息,几乎没有人大声说话,容若这一声大喊显得特别响亮,引得下头几百个人一起抬头望上来。
容若也没想到这一声喊,反响这么大,干笑一声:“各位早,各位好,各位吃过了吗?”
众人一阵怔愕,瞪了容若半晌,等听到场中两个倒霉的高手闷哼着连连后退,这才明白,原来这一阵,又结束了。
性德冷冷看了容若一眼,没搭理他。
苏良抬头狠狠瞪他:“你长脑子了没有?”
赵仪只是闷笑。
容若抓头傻笑:“我这不是替你们高兴,这一激动,就忘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