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毅是家中长子,上有母亲下有弟妹,他必须尽快支应门庭。不过,他与纪家姐妹不同,他是男子,能受到父亲昔日袍泽关照。
郑父当年的品级,是有一个恩荫名额的,三年前安排了长子进京营当了七品校尉,打算过两年便调到边军去,跟随父亲建功立业。
如今郑父没了,不过昔日袍泽仍在,军中过命交情更牢固一些,早联系了郑毅,安排他出孝后,按以往计划前去边城,郑家已经收拾起来了,准备举家离京。
郑毅前路已定,只是他对纪婉湘难以割舍,深知此一去二人便是陌路,他仍带一丝希冀,盼望能迎娶心上人。
见了纪婉青派来的人,他欣喜若狂,自然无所不应。
这个结果很好,郑家人纪婉青很熟悉,都是热情厚道的人,妹妹出嫁后离京,比留在京城还要好些。
既然万事具备,纪婉青也不迟疑,现在不过申时,当天解决了更好,以免明天二婶还要出幺蛾子。
她命人去寻二婶,婆子回来禀报,说二夫人没在,去延寿堂了。
如此正好,也免了她让人请。
纪婉青抚了抚衣襟,站起,径自往延寿堂而去。
*
延寿堂。
何太夫人婆媳正在说话,她坐在罗汉榻一侧,下首位置是个三十余岁的妇人。
这位便是如今的靖北侯夫人曹氏,她瓜子脸,长眉秀目,颇有几分姿色,戴了一整套沉甸甸的赤金嵌珠头面,绛紫色刻丝对襟袄子,同色下裙,明晃晃的富贵逼人。
何太夫人实则不大满意这个儿媳,不过当年小儿子不承爵,相貌普通,人也没啥才干,说亲只能将就些,挑来捡起去,选了个中等官员的嫡女。
不想曹氏进门后,眼界不行人也聒噪,何太夫人尤为不喜,不过,后来人家运气来了,当了侯夫人,她也不得不给三分薄面。
何太夫人忍了又忍,见儿媳扯了一堆有的没的,依旧没说出来意,她有些愠怒,拉下脸道:“你今日来寻老身,有何要事?”
曹氏噎了噎,半响讪讪笑道:“母亲容禀,儿媳却有要事寻您。”
提起来意,曹氏眉飞色舞,“母亲,兄长嫂子不幸去了,留下我两个可怜的侄女。”她抽出帕子,假意拭了拭不存在的泪水,“我这个当婶母的,自然要为她们多打算一番。”
何太夫人眉心一跳,倏地抬头看向兴奋的儿媳,眯了眯眼,“你莫要忘记大丫头的事。”
她这媳妇贪婪,该不会找了后备吧?要知道,皇家可容不下一女许两家的事,连这念头也不能有。
“儿媳当然记得!”
曹氏连忙否认,她再多谋算,也不敢往天家上头使去,又不是嫌命长了,她忙解释道:“儿媳是给二丫头看了户人家。”
何太夫人挺直的腰背松下来,端起茶盏呷了口,她瞥了曹氏一眼,“哪家?”
曹氏喜不自禁,“正是那韩国公府冯家。昨日冯夫人登门拜访,原来是看中了我们二丫头,想说给她小儿子。”
“这韩国公位高权重,冯家家资万贯,冯七爷名门嫡出,这正是一门上好的亲事。”曹氏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她一口气不歇,接着道:“我们家能与冯家结亲,是将大好事。”
“母亲,……”
何太夫人没有说话,曹氏再接再厉还要再夸,不想刚开口,却被人厉声打断。
“既然这冯家这般好一个去处,冯七爷如此青年才俊,我小妹不过失父失母一孤女,自是配不上的。”门帘被人猛地掀起,纪婉青大步进了门,冷冷看着曹氏。
曹氏声音颇高,她不过刚到延寿堂正房外,便听了个正着,纪婉青怒火中烧,不待通传,抬手掀了帘子便进门。
婆媳二人闻听声响,往这边望来,纪婉青冷冷睨着曹氏,嗤笑一声,“既然这冯家这般好,当堂妹配上才是,若不然,……”
她上下打量曹氏两眼,挑唇道:“若不然二婶自个儿配了,也省了肥水流了外人田。”
曹氏一张白皙的脸立即涨红,她怎可能让自己亲生女儿嫁个无用纨绔,她没想到纪婉青一个闺阁少女,竟大喇喇接过话头就说,且最后一句话,明显带有羞辱意味。
有条遮羞布挡着还好,一旦被人用力扯下,曹氏脸上火辣辣的,自觉一屋子奴仆都看着她,她恼羞成怒,把脸一板,沉声道:“自古婚嫁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既然不在,自然是我与你二叔做的主,焉有你一个闺阁女子干涉之理。”
“是吗?”
纪婉青行至曹氏对面,慢条斯理坐下,来之前,她便知道会撕破脸,否则也不会讽刺对方,她早已有了对策。
她抬眸,扫了眼一直不语的祖母,又看了看隐隐得意的曹氏,她微笑,“我以为,二婶做了我的主,便已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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