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舜华眉头紧皱:“不信也没办法啊, 妾身真没做过。晋江说他刚才看到顾问行带十多个嬷嬷去公主所, 由四妹自己挑人。”
“等一下, 刚才?”太子问, “昨天下午的事, 按理说汗阿玛如果知道了, 应该会留下孤问清事情真相。这是不是说明顾问行还没向汗阿玛禀报?”
石舜华想了想:“妾身只顾生气, 倒是忘了这一层。爷,妾身知道该怎么做了。小顺子,把晋江找来。”
“福晋, 殿下。”晋江进来便行礼。
石舜华道:“你立刻去找王以诚,叫王以诚跟梁九功说,这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嗻!”晋江转身就往外跑。
太子很怀疑:“汗阿玛信么?”
“无论汗阿玛信不信都会去查。”石舜华道, “咱们宫里没有板车, 前天推妆奁的板车是孙河跑去敬事房借的。推板车的俩太监跟妾身一起去了公主所,他们没有帮着搬妆奁, 而是跟小顺子等人站在廊檐下歇息。
“妾身跟四妹讲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他们都能听得见。汗阿玛如果连敬事房随便安排过来的人都不信, 妾身只能认栽。”
太子打量她一番:“认栽?福晋, 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啊。”
“那您说妾身应该怎么做?”石舜华盯着他问。
太子想了想:“依你不吃亏的性子, 怎么也得给四妹一个很深的教训。像老三和钟粹宫宫女的事,所有人都忘了, 被你翻出来闹得人尽皆知。汗阿玛不但骂老三一顿,还冷了荣妃大半年。”
“妾身跟后妃斤斤计较, 是因为后宫连着前朝。”石舜华道, “惠宜德荣四位母妃怕妾身,她们娘家人想给爷使绊子的时候,都得先想想妾身会不会因为朝廷的事而报复她们。
“四妹不一样,她在喀尔喀蒙古过得好与不好全看汗阿玛和你的态度。朝廷支持四妹,喀尔喀蒙古不敢苛待四妹,不敢拘着四妹。四妹活动范围大,也就能更好地监视那些蒙古王爷。于公于私,妾身都不能跟四妹计较。”
太子十分意外:“福晋,你真令孤刮目相看!”
“爷,您太高看我了。”石舜华笑道,“四妹就算成了喀尔喀蒙古的女首领,妾身想整她也照样有办法。比如把她的女儿嫁到这边。对于逃不出妾身手心的人,妾身不着急。
“她在喀尔喀蒙古真能干出一些事,就像妾身原先说的,她日后有喜,妾身会送上一份厚礼。何必因为几个嬷嬷让汗阿玛难做呢。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太子不禁把人拥入怀中:“谢谢,福晋。”
“你我夫妻,何须言谢啊。”石舜华回抱着她男人,“妾身不追究,汗阿玛会觉得四妹不懂事,妾身识大体,搞不好过些日子又找个机会赏我。再说了,四妹比妾身小四岁,妾身又是您的嫡福晋,太子妃跟她计较有失身份。”
“福晋啊,你真是理他娘。”太子心中的感动荡然无存,“荣妃若是能听到你的话,一准得气吐血。”
石舜华笑吟吟道:“那也没办法。谁叫她生个聪慧不安分的儿子,儿媳妇的家世不比妾身差,对爷是个大威胁呢。”
“孤知道你做那些全是为了孤,孤没怪你。”太子松开她,“孤就是随口一说。先用饭,汗阿玛饭后可能会宣你。”
石舜华:“汗阿玛若是宣妾身过去,您陪妾身一起过去好不好?”
“这是自然。”太子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说四妹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不想要陪嫁嬷嬷,她可以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人打发了啊。”
宜妃手里的碗咣当掉在桌子上:“四公主想什么呢?她脑子被门夹了?!太子妃前天给她添箱,不念太子妃的好,昨天就把陪嫁嬷嬷打发出去,当太子是死的?!”
“姐姐,这事哪能怪她么。”郭络罗贵人偷瞄宜妃一眼,见她满脸怒气,不禁打了个哆嗦,“说不定,说不定就是太子妃叫她那么做的。不然,陪嫁嬷嬷都去她那儿好些天了,她干么非选择昨儿下午把人打发走呢。”
“放屁!”宜妃霍然起身,“太子妃的脑袋又不是被驴踢了,她到小四那里总共没待一碗茶的工夫,她怎么跟小四说,眼神暗示?还是千里传音?!”
“贵人,娘娘说得对。”宜妃的心腹嬷嬷说,“太子妃不是活菩萨,就算四公主求她出面,她不向皇上禀报,也会先叫十一爷告诉娘娘。她不会插手这件事。四公主可不是四爷和四福晋,她是您闺女。”
郭络罗贵人脸色骤变,顿时慌了:“姐姐,姐姐,那现在该怎么办?以太子妃的秉性,她得整死小四啊。姐姐,快想个办法救救——”
“闭嘴!”宜妃揉揉脑门,“我问你,你是不是昨天就知道?”
郭络罗贵人连连摇头:“我今儿早上才知道的。向我禀报的姑姑是小四院里的管事,她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人,她说小四昨儿请顾问行过去的时候她不在跟前,后来听说这事想向我禀报天已经黑了。”
“你立刻派人把她给我找来!”宜妃深吸一口气,“立刻!”
“是是,我,我亲自去找她。”郭络罗贵人说着,转身往外走。
梁九功昨晚伺候康熙歇下,回到住所吓一跳,顾问行在他床上坐着:“你,你怎么在这里?”
顾问行是敬事房总管,梁九功是乾清宫总管,论权利顾问行比梁九功大,论亲疏,梁九功是康熙的心腹。
顾问行想搬倒梁九功有的是办法,梁九功想把顾问行弄下去,多在康熙面前说几次顾问行的不是就成了。于是,十分精明又相互忌惮的两人平时各管各的一亩三分地,遇到有交集的事也是有商有量。
梁九功稳住心神就问:“出什么事了?”
顾问行:“四公主不愿意要陪嫁嬷嬷,这不合规矩,我要不要向皇上禀报?”
“当然。”梁九功想都没想,“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太子妃去过公主所。”顾问行道。
梁九功不禁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太子妃怂恿的?不可能。四福晋今天下午在东宫待到太阳落山才回去,太子妃还有分身不成?”
“我问过陪太子妃一起去公主所的人,太子妃见着四公主时没提过嬷嬷。”顾问行道,“我是怕她们先前有来往。如果是太子妃的手笔,我就把错推到那几个嬷嬷身上。”
梁九功摆手:“这点也不可能。我那个徒弟是个贪吃的,有事没事就往东宫跑,东宫那俩门神也聪明,王以诚一过去,就把太子妃赏给他们的吃的拿出来分给王以诚。天天跟孙河和晋江混在一块,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从未听王以诚说过。”
“既然跟太子妃没关系,我现在就向皇上禀报,省得夜长梦多。”顾问行说着话就往外走。
梁九功一把拉住他:“你睡得着了,大家都甭想睡。明天早上我叫王以诚去东宫问问,如果真和东宫没关系,我替你说。”
“谢谢了。”顾问行拱手道。
太子和石舜华用早饭时,康熙也在用早饭。在康熙用膳的时候,梁九功若是有事可以去忙他自己的事。因为他在不在都有小太监伺候康熙。
梁九功答应了顾问行,便趁着康熙用膳时退出来,随即令王以诚去找晋江和孙河。
东宫的人出去瞒不了守门的晋江和孙河,何况石舜华先前交代过晋江,晋江也正找机会见王以诚。以致于梁九功屁股还没坐热乎,王以诚就来向梁九功禀报,除了前天去给四公主添箱,东宫的人没去过公主所。
梁九功便叫王以诚去给他端饭。
王以诚不解:“师傅,您火急火燎的叫小的赶紧去打听这事,小的打听出来了,您怎么又不着急了。”
梁九功道,“早一会儿禀报和晚一会禀报没什么差别。四公主就要嫁去蒙古,她念着咱们的好,咱们也落不了什么好。四公主生气也不能拿咱们怎么着。”
王以诚琢磨一下:“师傅说得对,小的也饿了。小的这就去给您端饭。”
康熙饭后会在乾清宫逛一刻钟。梁九功在他的小屋里看到康熙出来,立刻跑过去:“皇上,奴才有件事向您禀报,不是什么大事。”
“说吧。”不是军国大事,康熙继续遛弯。
梁九功说完。康熙停下来:“小四不要陪嫁嬷嬷是不是太子妃的主意?”
“不是。”梁九功不禁庆幸令王以诚去打听清楚,“奴才也以为是。前天随太子妃一起过去的人,有两个是顾问行派过去……不过,如今宫里人都认为这事跟太子妃有关,皇上,您看要不要奴才去把太子妃找来?”
康熙抬抬手:“不用。既然跟太子妃没关系,去把四公主找来。”
“嗻!”梁九功本想使王以诚过去,想了想,还是亲自跑一趟。然而到公主所,得知四公主去了宜妃那儿。梁九功又不得不拐去翊坤宫。
梁九功到了翊坤宫,看到宜妃脸色不好,四公主耷拉着脑袋。更加确定此事跟太子妃没关系,否则,四公主不会一副闯了祸的模样。
四公主跟着梁九功到乾清宫西暖阁,见康熙一脸严肃,心里惴惴不安:“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说吧,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康熙没绕弯子,直接问。
四公主被宜妃骂一顿,意识到太子若追究到底,嫁去蒙古的四公主会被宗室女代替,而她极有可能会被过继出去。四公主便不敢说她把陪嫁嬷嬷打发出去,是受太子妃影响:“儿臣昨儿下午整理妆奁,其中一台是太子妃二嫂送的自鸣钟。
“六个自鸣钟放在箱子里刚刚好,不过那个箱子跟内务府准备的空箱子不一样大。儿臣的陪嫁嬷嬷便叫儿臣把自鸣钟放在内务府准备的箱子里。可是放不下六个自鸣钟,放五个自鸣钟又空出一块。儿臣便说,不换了,省得路上颠坏了。嬷嬷说不合规矩。
“儿臣问她不合什么规矩。她们答不上来,却一个劲说不合规矩。儿臣没理她们,回房歇了半个时辰。醒来后儿臣的大宫女银杏说,四个陪嫁嬷嬷做主把放自鸣钟的箱子换了。儿臣当时很生气,便使人去请顾问行,这样的嬷嬷儿臣用不起。”
“就因为这个?”康熙问。
四公主老老实实点头:“她们才到儿臣那里没几天,就敢擅自动儿臣的东西,以后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儿臣怕她们给儿臣惹事,才不想要她们。”
“梁九功,派人把箱子抬过来。”事情太巧,康熙虽然相信四公主不敢骗他,但他必须给东宫一个交代。毕竟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太子妃的手笔。既然跟东宫没关系,就不能让满宫上学误会太子妃多事。
一刻钟,梁九功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公主所那边的侍卫说,昨儿确实听到公主和嬷嬷起了争执。这个小一点高一点的箱子是内务府准备的,这个矮一点长一点的箱子里装着六个自鸣钟。”说着,把箱子打开。
康熙走过去,便看到自鸣钟分别放在六个没有盖的小木盒里,而小木盒里塞满棉花,心中惊讶:“太子妃给你送过去的时候就是这样?”
“是的,二嫂考虑的很周到,自鸣钟下面还有两层棉垫。”四公主道,“儿臣见二嫂连路上颠簸都想到了,才不准嬷嬷乱动,可是她们胆子实在太大。”
康熙叹气:“你回去吧。对外就说请示过朕了。”
四公主松了一口气:“谢谢汗阿玛,儿臣告退。”
康熙见四公主走远,就吩咐梁九功:“叫太子过来一趟。”
太子很纳闷:“汗阿玛叫孤过去,不是叫福晋?”
“殿下,皇上确实宣你过去。”王以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