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一天,方文秀陪着魏恒去标一块地,这次市政府拿出来一块地王,地处黄金之位,数得上名号的地产公司都来了,魏恒其实也就来凑凑热闹,看看行情,不是他没有那个能力吃下来,而是孙老警告过他,他窜起来的太快,锋芒太露容易成为众矢之的,闷声发大财才是长久之道,而且他也有自己的考虑,他父亲已经到了年纪,明年的换届魏律清就要退下来了,这个时候他自己也要懂得收敛一些。
散会的时候,魏恒去和人打招呼,方文秀在外面的走廊上等他,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向她走来,来人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方总,你好。”
方文秀笑笑朝他伸出手:“你好,周总,好久不见。”来人是周文堪,从那次见面以后已经过去两年,他似乎没什么变化,依然是身如青竹,面若白玉,眼神暗含锋芒。
周文堪与她的手交握在一起,这次没有马上放开,停留了一个稍稍显得暧昧的时间,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力量稍微大了一点。
周文堪上下打量方文秀,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依然是短短的头发,有些中性的打扮,利落而低调,在来往的富商豪客里似乎就要在淹没在人群之中,但她只随意往那里一站,出门第一眼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她似乎也没有变,不管是十九岁的她还是二十三岁的她,一直到她今年二十五了,她似乎还是那个样子,年轻的面孔,镇定干净的眼神,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似乎少之又少,周文堪听说过,有种人他生来老相,但你过个十年八年,别人都熬老了,他却还是那样,方文秀大抵就是这样的人。
周文堪放了手对方文秀说:“方总好久不见,当初答应我的一饭之约,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效?”
方文秀不落痕迹的把手插入口袋里,吸一口气的功夫心裏在思量,周文堪当初那个项目到底没有找华山建筑,而且以后也没和华山建筑合作过,从这一点上看,这人的心胸也是有限,将来的成就好的话,也是有限,坏的话那就很难说了,方文秀并没有把这人放在心裏,因为他如今要做魏恒的对手那是不够格了,但是方文秀还是笑了笑说:“虽然久等多年,但我方文秀说话还是算话的,就是不知道周总舍不舍得再多请一位?”
方文秀说完笑眯眯的看着他,周文堪面露潮|红,微一低头,然后抬头说:“不知道方总还打算让我请谁?”
方文秀说:“当然是我的老板,魏总。”
周文堪面上一怔,方文秀笑着说:“自古以来猜忌就是宾主之间的大忌,周总您怎么忍心陷我于两难的境地?”方文秀从来都是是很少对一件事直接下决定,她不说她不去,只是把条件都告诉你,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
周文堪怔完又笑道:“这有何难,一顿饭我周文堪还是敢请的,就是怕魏总不会赏这个脸?”
方文秀笑看着他,也不答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直接拨给魏恒,方文秀在电话里对魏恒说:“魏总,方维的周总做东请我们吃饭,你有没有时间?”
魏恒不知道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方文秀挂了电话对周文堪说:“魏总马上就出来,让你稍等他两分钟。”
周文堪惊异的看着方文秀,他没想到方文秀会这样做,也没想到魏恒会真的要来,因为他总是用自己的想法去推断别人的行为所以他在方文秀这裏次次都走不对路子。
魏恒不到三分钟就风风火火的从裏面出来,老远就大声的说:“呦,文堪几年不见,长出息了,听说要请我吃饭?真的假的?”
这几分钟也够周文堪把情绪调整了过来,他笑脸相迎道:“当然是真的,就是不知道魏总赏不赏光?”
魏恒往方文秀身边一站,挡住她半个身子道:“赏光啊!必须赏光,你请客我能不去?吃你一顿可不容易,我傻啊?”
魏恒哈哈一笑,周文堪笑的很淡说:“那咱们就走吧。”
周文堪率先走了出去,魏恒这才回头看方文秀,意思问她他要干什么?方文秀两手一摊,意思说她也不知道。
周文堪下楼的功夫就打电话给酒店定包厢,一路和他们没有交流,下了楼说好了地方各自找了自己的车,兵分两路往目的地去了。
路上,魏恒盯着前面周文堪的车,眼睛眯着,不是什么好眼神,方文秀从他车上的抽屉里摸出一根烟来赛他嘴裏,在给他点上,终于把他的注意力转开了。
方文秀怕他钻牛角尖,带着苦口婆心的口气劝他:“人家也是父母生的,人家把最好的青春奉献给你,把最好的年华用来追随你,结果他从你身上学不到什么,他肯定要跑掉了,你们当时怎么回事我是不知道,但是当初你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你想想是不是这回事?”
魏恒扭头看方文秀气乐了说:“你怎么胳膊肘老是往外拐,到替他说起话来了?”
方文秀说:“怎么?你还想跟人家打一架吗?结仇有什么好处,跟你说实话,两年前周文堪就找过我,他的第一个工程是打算跟华山建筑合作的,我当时就告诉他我要来给你做事了,结果他那里就没有下文了,你说这样的一个人他能有多大的出息,你把他放在眼里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这样的话也就是方文秀能跟他说,换别人魏恒早不知道把人倔哪里去了,也是当年闹那出太丢人,当时魏恒都把那件事当成了自己的耻辱,本来憋着等翻身了要报仇的,可两年过去了,他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却越来越没有那种心气了,很多的时候他发现原来他注意的事情慢慢都成了一些无意义的事情,原来他在意的现在回过头去看,也都成了挺可笑的事情,虽然是这样,可是这人还非要到他眼前来晃,你给我添堵,那我就不想客气了。
但到底方文秀的话魏恒还是听进去了几句,所以到了地方,魏恒一张脸拉的老长,不再是刚才的笑面虎了,其实了解他的人就知道其实他这个脸色还算是好说话的,他要是跟你笑面虎了,那就一定是泼水不进,笑里藏刀,翻脸不认人什么坏招都使得出来的。
周文堪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选的地方很气派,一个巨大的包厢能容纳二十个人没有问题,方文秀跟着魏恒进去,先站在他旁边等魏恒把风衣脱下来,她接过去,顺手挂上,她自己在把外套脱下挂好。
包厢里的桌子也是大的离谱,三人要是各据一方坐下,有点天各一方的感觉,方文秀走到魏恒的身边坐下,坐下上来先给他倒茶,顺手把茶递给他,魏恒很自然的接过来喝了,一切做的顺手像是经常这样做已经成了习惯。
坐在对面的周文堪看见她的这一系列动作,眼露黯然,把目光垂了下去,一句话也不说,因为他输了,方文秀甚至连一个开始的机会都没给他,就把他逼退了,他想不明白以魏恒那样一个人,完全是一个莽夫,方文秀这样一个灵透的人合该和他这样的人才相配,因为他懂她,他欣赏她,他一眼就发现了她的好,魏恒他凭什么呐?
魏恒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用方文秀递给他的毛巾擦擦手,然后把毛巾往桌上一扔,朝着周文堪说:“文堪看样子真是长出息了,不是当初回来投靠无门的时候了。”
魏恒这话带刺,周文堪却也没憋住,针锋相对的抬头对魏恒说:“人总要往高处走,我没觉得欠了魏总什么。”
魏恒怒极反笑:“是,现在这社会谁要说你忠义就跟说你是大傻逼是一个意思,可我自问我魏恒当初没有哪里对不起你的,你要走,说一声我魏恒不是那没有气量的,你有更好的前途我不拦着你,可你用的着那么缺德吗?拉走我一半的人,你这就是良心坏了,存心要毁我,让我魏恒翻不了身啊!”
周文堪坐在那里,笑笑说:“自古成王败寇,讲良心那也要资本的,再说我当初跟你说?我有机会吗?说了我连你公司的大门都走不出去,你能放过我?”他又笑了笑:“还有,后来走的那些人我可没有用什么手段,魏总你也要自己反省反省你当初做人是不是太失败了?”
周文堪这一番言论说完,魏恒非常反常的没有什么反应,而这时候菜也开始陆续上桌,方文秀就跟没听见两人的一番剑拔弩张一样,夹了一筷子龙虾肉沾了酱油吃,不太喜欢那个味道,又去吃虾仁,然后就在这时候她听见魏恒说话了,他的声音不温不火的,基本没有什么起伏,他说:“周文堪,本来嘛我还把你当个对手,如今嘛……”他笑了笑:“你不配了。”
这可能是比侮辱人更加的一种恶毒,无论周文堪做什么反应,都是一种被激怒了的没有成色的做法,而在方文秀面前他要维持这一点自尊。
魏恒轻轻吐出这几个字,站起来起身就走,方文秀赶紧放下筷子,推了椅子站起来,给魏恒拿了外套,自己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周文堪说:“周总,多谢你的盛情款待,让你破费。”她顿了顿看向桌子有道:“我心领了。”
方文秀朝他点点头,转身跟着魏恒就要走,周文堪在后面叫住她:“方文秀!”
方文秀和魏恒同时回头,周文堪看着她说:“你何苦这样为他人做嫁衣?”
魏恒目露不屑,嘴角瞥了一下,方文秀笑笑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周总保重。”
方文秀转身拉了魏恒就走,魏恒临走回头看了一眼,周文堪坐在巨大的厅堂里,一室辉煌的灯光,扫不去他一脸阴暗,有种繁荣中的寂寞与凄凉之感,忽然又觉得这人其实也挺可怜,随后释然一笑,大步而去。
回去的时候魏恒心情大好,特意跑去菜市场买了好多东西要做饭请方文秀吃,魏恒心情一好就喜欢做东西吃,而且弄吃的一点上还特别有天赋,他做的饭是相当不一般的,这一点全公司就只有方文秀知道。
魏恒的窝也在一家单身公寓里,但这裏却比赵正生那个公寓高档多了,地方差不多大,布置的却没有赵正生那里那么小资,一切以舒适为主,方文秀最喜欢的就是他那块铺在客厅里的羊毛地毯,雪白雪白的,坐上去屁股一点不冷。
方文秀坐在上面,对着一个四十二寸的大液晶电视,音响声音开的老大,轰轰轰的打着游戏,魏恒进屋就脱了衣服就钻进厨房去弄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