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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孽缘。

林凤纲他们上次在国营饭店吃饭时，遇上了柳周全, 林奶奶虽然打发了他, 但柳周全出饭店之后, 却被林老二“慧眼识冤大头”，给拉住了，强行推销那支二手钢笔。

此时，柳周全也看到了林凤纲他们。他笑着把手里正在看的布料, 放在了柜台上，转头就朝他们走来。

林菲菲垂着头, 面红耳赤。

柳周全看了他一眼，而后笑着跟林老二打招呼。

“叔, 咱又见面了！”

林老二歪着脑袋, 打量了他很久，装作不认识地说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们应该没见过吧？”

卖钢笔的钱, 他已经花完了，坑他的事情，他打死不能认。

林凤纲悄悄翻了个白眼，父亲分不清真金白银, 一支真金钢笔卖了二十块钱，还真以为自己赚到了！殊不知，自己才是真正的冤大头！

对于林老二的反应, 柳周全神色未变, 他拍拍脑袋, 做恍然大悟状：“哎呀，原来是认错了呀！真是对不住！我一看到您就觉得眼熟，倍感亲切，似乎咱们早就认识了。”

在林老二心目中，柳周全就是个人傻钱多的形象，故而对于柳周全此时的改口，他并不会觉得突兀，反而有种“果然好骗”的想法。

不好！林凤纲心道，父亲对这家伙的印象极好！

的确！

林老二自己就是个心眼多的，故而在面对缺心眼的人时，他总是不自觉就会生出好感来。且又因为先入为主的因素，柳周全在林老二心中的形象极讨喜，非常符合他要找个傻女婿的条件。

“前头有家茶炉子，泡的茶很不错。咱们上那儿坐坐？”

无论是柳周全，还是林老二、林凤纲他们，都心知肚明，今天的主场是相看。

“那成！就到老李家的茶炉子去坐坐。”

出了百货大楼往前走，在十字街口，有好几个老汉家中都开着茶炉子。一个小小的门面，不大，只能拉开三四张桌子。若是有赶集庙会，生意就格外兴隆。

而今天正好就是赶集日。林老二最常来的老李家茶炉子，已经坐满了人。好些赶集赶累了的老汉小伙子，一边喝着茶，一边吃小果子、芝麻点心，嘴巴像跑驴子那样，说着天南地北、国家大事。

“没座儿了！”

林老二话音刚落，就有一桌客人站起来要走了。

“咱们就坐那吧！”

柳周全立刻说道。

林凤纲心里想骂人，这算是什么狗屎运？！

这时的茶炉子，讲究的不是茶，而是水。李家的茶炉子，用的是桐乡最甘甜的“景水”。泡出来的浓茶，苦味回甘，格外爽口。

一大壶的茶，只需要一毛钱，若是喝完可以续水，一次也就五分钱，非常便宜，很受大伙欢迎。

柳周全叫了一壶茶，还上了些芝麻糖、小果子。

“说来我和你家的小儿子，还曾见过一面。”

柳周全坐定后，突然说道。

一张方桌，他们四个人，正好一人一边。

林凤纲就坐在柳周全的左手边。他斜着眼睛看他，想看看他是如何描述他们的相遇。

“当时是在乡里的国营饭店，那会儿是饭点，吃饭的人多。我到的时候，已经没有空位，只能拼桌。你家这小儿子，长得极好，我一眼就看中了他们这一桌。”柳周全说到这的时候，忍不住可惜地摇摇头，“不过，您家老太太似乎不大喜欢我的唐突。”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遇到过像当时那样被人下面子的情况。

林老二呵呵一笑，“我家老太，对谁都冷淡。”就算是对他们这些做儿子的，也一样冷淡。

柳周全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拍了拍胸口，“那就成！我还以为我有哪儿做得不对的地方呢！”

柳周全的表现，令林老二越发喜欢他。脾气好，还蠢，他家大丫定能拿捏得住他！

“不错！小伙子，我很看好你！”

林老二拍着他的肩头，笑道。

林凤纲眼神一暗。他决定了，一回家就要和奶奶好好说叨说叨，得让父亲知道，他做过了什么！

哼，看不心疼死他！

一支金钢笔，真金钢笔，才换来二十块钱，做出这样傻缺的事情，他应该肉疼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林凤纲想到这，心情就放平缓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几天情绪起伏并不像以往那么大。若是平常，他此时定已是怒火中烧，可是现在，他也只是有些愤闷而已。

林老二的寒毛突然就竖了起来，他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敏感地往四周看去，他总觉得有人在算计他？

“叔，怎么了？”

柳周全关切地问道。

林老二摇摇头，“没事儿。”

“林二叔！”

一个声音在林老二身后响起。

林老二迅速回头看去，“王五？”这家伙怎么在这？

王五憨憨地笑道：“我刚办完事儿，口渴，正打算来喝杯茶，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你们。”

王五不会撒谎，他的脸上满满地都写着：我在撒谎。

林凤纲放在桌下的脚，踢了踢姐姐，无声地说道：“特地来找你的。”

林菲菲想努力表现出落落大方，可是双颊的绯红，却显示出她的不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