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dd接到余的电话的时候, 正在通讯频道里跟Leo扯皮。
一感受到手机震动, 他懵了足有两秒才陡然反应过来。
接起电话时, Todd听出对面的声音来, 更懵了:“余??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你不是最怕监听和信息泄露吗?今天是吃错——”
“闭嘴。”
“……”
Todd这次特别听话。
因为他听得出来, 余的声音虽然跟平常一样冷得很,但一般情况可是听不到这种隐约的气急败坏的情绪的。
不过……这得多大的事情才能叫余这种活像永远没情绪的人都有了“气急败坏”这种反应?
没用几秒,Todd就知道答案了——
“苏桐在King眼皮子底下被人带走了, 似乎是苏桐当初大学期间的好友做了内间——当初Leo追查到Erica身上根本就是错的。一直在给那边通风报信、透露苏小姐行程的,就是当时从机场开始就跟苏小姐在一起的Susan。”
Todd呆了两秒, 没忍住“Fuck”了一声。
跟着他反应过来:“不对啊,这边这个海关官员我们一直监视着呢,他打出去的每一个电话我都查得清清楚楚、他见的每一个人也全都没逃过我们的后续监视。——他根本没有机会也确实没有联系过其他小队或者专职委托人。”
“说这些都没用了。”
余冷声,“苏桐身上的所有追踪设备都被废了——对方显然是行家里手, King差点把T市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那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直接让我——”Todd的话音戛然一停。
两秒后,他只觉得自己头皮都麻了起来, “你别跟我说,King他……来A国了??”
“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登机几个小时——按时间估计已经到了。”
“What the fuck !”
Todd几乎原地蹦了个高,电话都没顾得挂, 就连忙调频连Leo那边的通讯——
“Leo Leo快快快!老大来了!你赶紧进去把那个人带走——不管塞到什么角落,千万别让老大看见他就行!”
然后Todd和电话里的余都听见Leo绝望无奈的声音:
“已经晚了。”
“……”
Todd已经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待会儿联系!”
跟手机里吼完一句, 他就撑着手边的天台直接蹦了出去, 顺着管道灵活得跟只猴儿一样窜下了这栋四层的楼房, 在黑夜里飞快地朝着那个海关官员的家里奔去……
Todd到那人别墅外面的时候,正瞧见别墅门大大方方地敞着, 已经废掉的门锁宣示着几分钟前它遭受了怎样的暴行。
Todd头大,想都没想几步蹿了进去。
一路畅通无阻经过玄关,Todd循着动静走进餐厅的时候,正见到Leo在一旁手足无措。
而一身黑衣黑帽的男人单手把那个足有200斤的海关官员摁在冰箱门上——像是掐了只鸡。
男人手里那把明显开了刃的牛排刀,冷色的锋芒离着那海关官员肥硕脖子上的颈动脉只有毫厘的距离。
Todd的动态视力足以清晰地见到那胖子官员脑袋上豆大的汗珠不要钱一样地往下滚,身体更是抖得像个中风病人。
——他还真担心对方一不小心把自己的颈动脉抖到牛排刀的刀尖上。
想也是一副鲜血四溅的场面。
就算不晃到刀上去,只看他这副被掐着脖子双脚离地、脸色涨得通红发紫的状态,估计最多再一分钟就嗝屁了。
而且这人还是A国的海关官员——虽然能做出暗杀这种指示的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但真让这人死在了King的手里……
Todd想了一秒不到,脑袋已经摇成拨浪鼓了——
“老大老大老大——你冷静啊!”
然而站在那儿的男人对于他的声音却犹如充耳未闻,只把那刀尖稳稳地抵在胖子官员的脖子上。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男人声音嘶哑,没戴护目镜而露出的深蓝的眼瞳四周血丝密布,骇人惊绝——
“她、在、哪、儿?”
那胖子官员汗如雨下。
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说错一个字,这个从闯进来开始动作就已经敏捷得接近人类极限的男人一定会反手把那把餐刀扎进自己脖子里。
以这人的动作之迅疾,他应该还能听得见那“噗呲”一声刀入动脉的声音。
“……”
一想到这儿,这胖子官员几乎要吓尿了。
他咬了咬舌尖以平生最快的语速吼了出来——
“我我我真没敢再找人了但我知道是谁指使的我不骗你我发誓——!!!”
闻景眼神一厉。
后面Leo和Todd对视一眼,见事有转机,他们也一起冲上去——
“King你冷静,他现在是我们至关重要的线索,为了苏小姐你也忍一下啊!”
难得一点都笑不出来的Leo同样语速惊人。
他和Todd配合默契:一个从闻景手里把那把要命的牛排刀劝走,另一个趁机从闻景另只跟铁箍似的手底下,把那胖子官员的脖子给抢救下来了。
获救的胖子官员瘫软地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直喘粗气,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我给你十秒——”
头顶那个男人的声音依旧犹如恶煞,像是已经不带半点人类的情绪:“说不出来,你会死得比刚刚更惨。”
“——我说我说我说!”海关官员嘶哑着嗓音拼命地喘粗气,“赌场那天我是去见一个走私头子——他买通了海关很多人我……我只是其中之一、他绝不会允许有人发现录像带里有……有海关官员和他碰面的事情——最开始委托你们的就不是我而是他啊!我哪里敢啊!”
看这胖子官员吓得魂魄难附的样子,Todd和Leo对视了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忧虑:
走私那些疯子心狠手辣,没有哪个手底下没压着好多人命的。
如果苏桐真落到了这样的人手里……
没等他们想完,一只手机摔在了那胖子的脸上。
冰冷而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联系他。”
“……”
苏桐的意识从黑暗里慢慢苏醒过来。
她艰涩地睁开眼,灼目的白炽灯的灯光,晃得她眼前一片缭乱的重影儿。
苏桐本能地动了下身体,想要坐起身。然而下一秒,她就感受到了来自手脚的束缚和僵痛。
“老板,她醒了。(英)”
旁边有人开口。
苏桐的理智在这几秒间逐渐回归,昏迷过去之前的记忆也一并涌进了脑海。
“Susan……”
这个名字被苏桐从齿缝间挤了出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跟她大学挚交的Susan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前程把她出卖得这么彻底。
“你想找她吗?”
一阵皮鞋踩地的声音之后,苏桐的面前多了一个俯视着自己的白人男性。
那人眼角明显的疤痕像是在对他绝非善类的身份做注解。
而对上苏桐的目光,那人咧嘴笑了,目带寒光:
“真抱歉,她已经死了。”
“——!”
苏桐的瞳孔猛地一缩。
站着的男人却神情平静地像是问了个好而已。
“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东西,都不会留着的。”
“……”从这平静的话声里,苏桐听出了令人骨冷的杀意。
她咬紧了齿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要想活着从这裏离开,哪怕只有一丝机会,她也必须用最理智最冷静的自己去面对。
苏桐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而同时她并没有保持沉默。
“你是什么人?”
“欸,真是个无趣的问题。”
那人一拎裤脚,蹲了下来,“我说了你又不认识,何必要问呢?”
苏桐攥紧指尖,“之前在电视台,那个维修工人是你们派过来的。”
“……”
那人一愣,继而用饶有兴趣的眼神快速地打量了苏桐两秒。
然后他笑着说:“这样才对啊——!这样才有意思嘛!我就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我都差点栽了跟头的小记者——怎么也不该是个无趣的普通人才对!”
“你想要什么?录像?”
“苏小姐是个聪明人。”
“我可以给你,”苏桐毫不犹豫,在对方试探的眼神里,她说,“那个录像对我来说已经没任何作用了——我当然可以给你。”
“噢?这么配合?还真是叫人意外啊。”
那人抚掌大笑,笑了许久之后他低下头,定定地看着苏桐,目露精光——
“毕竟在我的调查里,苏小姐可是个为了记者事业奋不顾身的人!”
“……”
一听对方提及调查,苏桐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
她的目光快速在整个房间内逡巡了一圈。
在见到那一排彪形大汉后,苏桐的心情一沉一浮。
沉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确实几乎没可能凭自己逃出这裏,而浮……
苏桐微微垂下眼,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他没有也被牵连进来。
只是此时距离自己昏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一定急坏了吧……
“苏小姐可真是好胆魄啊。”
耳边那白人冷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还没见有几个人,敢在跟我说话的时候走神的。”
苏桐低着头,“我只是被吓坏了。”
“哈哈哈哈——”那人仰头笑起来,“这样的笑话,苏小姐就不要拿来骗我了吧?”
“Eden地下赌场那种地方你都敢孤身犯险——你跟我说你吓坏了?!”
苏桐咬唇不语。
“我劝苏小姐还是配合些,把录像拿出来,也好少遭点罪啊。”
见在对方面前是无法装作柔弱或是无辜,苏桐索性也不再伪装了。
她慢慢挣扎着坐起身,和这刀疤脸的白人对视:
“你刚刚说过的话,你自己都忘了?”
“……什么?”那人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眼角的那道刀疤更加凶恶。
苏桐却不为所动。
“你之前不是说过吗——对你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你不会再留。”
说完,苏桐轻笑了声,眼神却冰冷而坚毅:“我如果告诉了你录像的所在,那才是真正自寻死路。”
“——!”
盯在苏桐身上的眼神陡然一冽,那裏面带着血腥的杀气几乎让苏桐下意识地躲开了目光。
同时她心底发寒。
——从这人眼神来看,她确定Susan的死多半并非对方吓唬自己。
而且这人的手上,可能早就沾满了无数的鲜血。
这一次,看来真是逃不过去了。
如果死在这裏的话……会后悔吗?
苏桐在心底问自己。
总是会的吧。
只不过不是后悔以身犯险进了赌场——毕竟如果没有进到那里,她大概这辈子都无法遇上闻景。
唯一让她有些遗憾的,就是之前忙于工作疏离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