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刘审交病逝之后,按史载冯道便曾叹言“予尝为刘汝州僚佐,其刺辽、磁,治陈、襄、汉,皆称平允,不显殊尤,其理汝也,又安有异哉……然身死之日,致黎民怀感如此者,诚以不行鞭朴,不行刻剥,不害物以利己,确然行良吏之事,薄罚宥过,谨身节用,安俸守礼分而已……”,并亲笔致哀辞六章,以悼念刘审交。也足见他施政有方,而是个能将民生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贤臣。
然而刘审交虽表态臣服,可李天衢也从他的语气中觉察出些许无奈……毕竟本来效忠于河东李家,而所效忠的君主身死,又改换门庭投效曾经的敌国……只要不是那种分毫不会顾忌卖主求荣的奸佞小人,心裏或多或少也总会有些愧疚。
心中盘算着,李天衢面露温煦的笑意,便安抚刘审交言道:
“求益公的贤名,朕也早有耳闻。而我朝求才若渴,对晋人降臣,也自当举贤任能。而求益公体恤幽州军民生计,还心系中原黎民以图抵御塞外异族,也足见深明大义……朕图个知人善任,所以对于求益公这等贤才,也当厚封重赏、委以重任。”
听李天衢承诺会许以官禄要职,刘审交却并没有表现的如何欣喜,他反而苦笑一声,旋即自谦回道:
“败军之将,不可言勇。亡国之臣,又怎敢自夸自大?陛下过誉了,臣鲁钝之资,蒙这般赞言,实感羞煞愧煞……”
李天衢又笑着客套几句,再示意刘审交入座。彼此又寒暄了一阵之后,李天衢忽的话锋一转,又别有深意地说道:
“沙陀朱邪李氏,当年不过是得唐朝赐以国姓,便妄自尊立,僭越宣称延承前朝……所以晋王改制所立的唐国,朕是绝对不认可的,如今按说这伪唐的确覆亡了,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偏偏还有李嗣源自称继承那所谓的唐国帝位,带领晋军余部遁入塞北,日后也仍要与我朝为敌。残渣余孽、漏网之鱼,虽然已不足以与我朝抗衡。可是朕也很清楚李嗣源身为晋人先主义子,战功彪炳、声名远播,而在晋国朝堂中资深望重。大批晋人臣僚眼下虽然情愿降从于我朝,怕就怕其中也难免仍会有人与李嗣源藕断丝连,而有反覆叛逆的打算。朕也着实不愿宁枉勿纵,而错杀任何一员臣子。可是晋人降臣,大多的确与河东李家关系匪浅……毕竟人心难测,既然李嗣源仍要延续伪唐国祚,朕也不知眼下归顺朕的晋人臣民,以后又有多少会响应他而再复对抗我朝……”
本来做低眉顺眼状的刘审交面色一变,心想我也是后唐降臣,但魏帝在这个时候,却刻意提及李嗣源对归顺魏朝的臣僚还能有多大的影响……这可不止是找我了解情况,看来也是在试探我的心思啊……
既然李天衢已经发话了,刘审交当然也要好生斟酌,再妥善回复……沉吟了片刻之后,他便躬身道:
“陛下垂询,臣也自当如实禀奏……臣不敢断言归降于魏的所有臣僚,都会与李嗣源划清界限,其中或许有个别人仍有重振唐……晋国,如若李嗣源暗中策反,而会有再叛魏朝的打算……但是臣以为那类臣僚百无一二,也着实不足以颠覆河东已经为陛下所取的局面。李嗣源乃晋国先主义子,而并非王族宗室嫡派子嗣,他自称继承皇位,固然也有晋人旧臣愿去投效,可其他大多臣僚既已降从于魏,想必也不会再反覆去投李嗣源与陛下为敌……以为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如今舍陛下而投李嗣源,也无异于舍弃富足安乐,而去逐灾厄祸患。毕竟方今大势昭然若揭,魏朝繁荣昌盛、国富兵强;而李嗣源流落于塞外飘荡,眼下这等处境仍是朝不保夕。既已归降魏朝,便已认从自己不再是为河东李家效命的臣僚,也并不认同李嗣源理当继位延续国祚……那谁还愿搭上身家性命,携着家眷亲族去自投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