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你来京城,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大同市的一家茶楼内,二楼有个开阔雅间,门帘是没有的,但是有屏风。这种老派的木制建筑,在洛阳已经不多见,整个茶楼的梁柱,还都是王世充时期留下来的。几经战乱没有焚毁,也算是弥足珍贵。
几个茶客在那里吃茶闲聊,楼下靠着楼梯口的桌子上,张申正在听着说书先生讲《李真人三戏白牡丹》的故事,和别处不同,大概是因为离着“女儿国”近,除了说书先生,还有个半遮面的女郎配合说白牡丹的词,茶客们听得津津有味,满桌子的油炸胡豆壳子。
张申时不时朝着楼上张望,但也没有上去,只是心中还奇怪:洛阳白氏的人,怎么就来寻二当家?
“家里?”
楼上雅间内,张沔眉头微皱,“你们说话注意点。”
“是是是,二郎勿怪。走到哪里,这白氏家门,不还是要为二郎开着?”
说话的中年人堆着笑,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轻轻放下,又和气地笑着说话,“二郎,你外王父一向是喜欢你的,都来了京城,也该回转去看看。”
“我不是一个人前来京城。”
张沔颜色稍舒,然后道,“你们应该也是知道的,何必明知故问?既然来了,想必是想要打听甚么事情,但说无妨。舅舅。”
“哎!”
白洁兄弟极多,但这两代的洛阳白氏都不成器,真正发达,还是靠着下海。海上贸易的利润之大,哪怕是死了百几十个洛阳白氏家生子,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只是当年洛阳白氏全面投靠李皇帝,这其中自然跟张德起了龃龉。好在不管是张德不在乎也罢,还是说看在白洁的面子上,海上的生意,张德并没有打压,赚多赚少,各凭本事,甚至张德还给了不少帮助。
比如在流求岛北的农场,每年供应出去的白花花大米,白氏没少捡便宜。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张德没有对不起洛阳白氏。倘若用没有明媒正娶来针对白三娘子挑刺……白氏还没有这么厚脸皮。
“二郎,此次入京。你家大人……可知晓?”
“之前或许不知道,但这光景,定然是知道的。”
“所为何来?”
“我说我是和大哥一起出来历练,舅舅信是不信?”
别看张沔是个少年,但他素来聪慧,在白氏内部也是一直有公论的。哪怕作为长辈作为舅舅,看似是个老江湖,却也不敢真个拿张沔当做寻常少年郎。
更何况,这阵子张大郎闹得鸡飞狗跳,偏偏张二郎不显山不露水的,整个人安安静静,似乎就是在“女儿国”里收收钱打扫打扫衞生。
哪怕是洛阳白氏,都被张大郎吸引了目光,若非误打误撞在“女儿国”见着了张沔,还真是不敢相认。
“信、信的,怎么不信?舅舅还能不信二郎说的?”
言语之间端的是没有长辈气势,反而极尽阿谀,但张沔并不觉得反感。他对白氏没什么感情,母亲又是素来懦弱的,跟着亲爹成长,看似亲近,实则如临深渊……
“舅舅想要打听,是不是父亲有意找京城名门联姻?”
“呵……这个……还不知二郎可否告知一二?”
张沔悬空的茶杯轻轻地放下,然后看着自家嫡亲的三舅,“舅舅,白氏最好不要折腾,安安分分,眼下这点富贵,够了。难道……你们真的想要惹恼大人,看看现在的江汉观察使,将来的湖北总督,是否会雷霆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