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医痴龙傲天手里拿着把象牙小扇,下车之后,轻轻展开,在手中摇了摇,道:“陶兄,别来无恙乎?”陶东升嘿嘿干笑两声,道:“托龙兄的福,小弟一向康健得很,龙兄可也无恙乎?”龙傲天微微点了点头,道:“还不错。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吧!”咝地一声,衙役们又抽了口凉气,老抽凉气对身体不好啊!可没办法,这位龙少爷也太那个啥了,有这么跟人说话的么,就不怕得罪人?我们陶大人脾气也不小,小心他踹你!陶东升却深知龙傲天的脾气,他不是在故作傲慢,他是真傲慢,这种态度别人看起来是挺那个啥的,但龙傲天自己一点都不会觉得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为人差劲儿,一直都挺自然感觉良好的呢!不信,你要是现在对他说,龙兄,你为人太那个啥了,用不着这么傲慢,不需要这么瞧不起人吧?龙傲天保准会一脸惊讶地回答,我有吗,我一直很谦虚的啊,我有看不起你吗?哦,好,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地方值得让我看得起的?陶东升咽下一口唾沫,他怕含在嘴里久了,会忍不住吐到龙傲天的脸上。他道:“小弟是问你,最近你做什么去了,怎地没有在长安看见你呢,是离开长安了吗?”龙傲天哦了声,道:“就算我没有离开长安,咱们也不常见面啊!”陶东升挠挠额头,和这种人真是难以沟通啊!龙傲天接着道:“是的,最近一段时间,我离开长安了,去见我的恩师,研究了几个新方子出来!”陶东升眼睛一亮,忙问道:“是什么样的方子,龙兄可透露一二?”龙傲天却摇摇头,道:“以陶兄现在的医术水平,就算我说了你也听不懂,你再好好学几年吧,等水平到了,我自然告知于你,咱们是好朋友,我从来不会吝啬方子的,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我……我要是不知你的为人,我现在就把你踹沟里去!陶东升心里不快,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你看人家王平安,从来不带侮辱人的,什么方子从不保密,就算是当时不说,也是有重要原因,以至于无法说出来,其后还是会说出来的。可再看看龙傲天,我的医术是啥水平,用得着你来评价啊,你爱说不说,你想说我还不想听呢!陶东升忽地转过头,脸色一沉,对车夫喝道:“这里是太医署,国家重器所在,你把车停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将车赶走。”他把手一挥。台阶上站着的衙役,立即跳了下来,冲着车夫就是一通推推搡搡,连人带车一起从门前轰走!龙傲天啪地将扇子合上,不快地道:“陶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来太医署一次,你们不说全署之人出来相迎,这也就罢了,我没和你们计较,可怎么反而赶走我的车夫,马车离这里远了,我要想上车岂不是不方便,要走好几步路的,你给我造成不便了!”门口的众人一听,全都把眼睛立起来了,谁给谁造成不便啦?你为了少走几步路,就把车停正中间了,挡住了大门,那别人就方便了?还说什么我们不知礼数,没有全署人出来迎接你,你算老几啊你!陶东升以前不认识王平安,感觉龙傲天虽然讨人厌,可却还没到无法忍耐的地步,可自从认识了王平安,见识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年少有为,什么叫做真正的彬彬有礼之后,他就越看龙傲天,越不是那么回事了,以前是怎么和这种人交往上的,真是奇哉怪也,我以前的脾气那么好呢吗?再不耐烦敷衍,他直截了当地道:“龙兄,你来太医署可有事儿?”龙傲天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快,似乎没有得到陶东升的道歉,是件让他极为不爽的事,他道:“当然有事,没事我来这里做什么,指导你们的医术吗?我很忙的!”正巧里面走出了几名太医,听到了龙傲天的话,鼻子差点集体气歪,有这么说话的吗,找抽是不?龙傲天皱起了眉头,一本正经地道:“要说起指点你们……嗯,半个月后我能闲下来,到时有点功夫,不过我不太想来这儿了。这样吧,你们到我的住处去……嗯,这样也不好,我不喜欢喧噪,这样吧,你们把需要我指点的事情,写在纸上,送到我那里便是,我为你们……”“打住,打住!”陶东升连忙阻止,你可别说了,我们就算愁死,也不会找你的,你就省省吧你!他道:“还没说龙兄你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呢?”龙傲天哦了声,好象这才想起来刚才的话题,他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叫王平安的后生晚辈,误打误撞地,利用我恩师给皇上开的方子,给李绩李大人治好病,我来问问,他是怎么得到我恩师的方子?”陶东升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太医,太医们一起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人就是龙傲天吧,孙真的弟子?怎么这个样子啊,久闻他傲慢无礼,今日一见,果然半点不假!陶东升回过头来,道:“龙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家太医令王侯爷,从来没见过孙真人的方子,他治好了李大人的病,完全靠的是自己的手段,凭的是自身医术,可和孙真人没有半点关系!”龙傲天动作轻柔地,充满“潇洒”模样地打开了小小象牙扇,道:“陶兄,有段时间不见了,你人品有所下降啊!你向来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说谎的人了,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说谎呢?”陶东升大是不快,真想断袖绝交,不再答理这个家伙。他道:“龙兄,你是怎么断定,我人品不好呢,我怎么就说谎了呢?”龙傲天一脸的惊讶,道:“陶兄,你这是怎么啦,可是生了病?你说了谎话,难道你自己不知,怎么问起了我来?”他的表情,一点嘲笑反问的意思都没有,而是的的确确地在奇怪,你怎么不知自己说谎了呢,你要干嘛要问我?跟这种人真是没法沟通,他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就这么认为的!陶东升:“我……你到底有什么事吧?”龙傲天奇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来问王平安的,他是怎么窃取了我恩师的药方!”这时,署里出来看热闹的太医越来越多,听龙傲天这般说话,无不气愤,一个个的都将官架子摆了出来,大声斥喝,而差役们则纷纷围了过来,撸起袖子,只待太医们一声令下,就打“劝说”一下龙傲天!和大唐所有的衙门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官的地方就有纷争,可不管太医们平常怎么你不服我,我非常踩你的互相较劲,但在对外方面,那绝对是一致的,一个拆王平安台的都没有!这也是平日里,王平安真舍得花钱,真舍得出好处给他们,而且从没有指责过任何一个太医,从没给任何一个太医穿过小鞋。你好,我好,于是乎,大家就都好了!一旦有事,用不着王平安歪嘴示意,自然有人替他摆平事情!陶东升听龙傲天竟然说王平安偷了他师父的方子,对于孙真人,他是不敢说什么难听的,但对龙傲天就用不着多客气了,现在是立场问题,说错话没关系,站错队那就糟了!陶东升大怒,道:“龙傲天,你怎么说话呢?这可是大唐堂堂的太医署,你在署前说太医令偷窃,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太医们也怒了,一起呵斥起来,无不愤怒,堵着太医署的门口,说太医令的不是,你这场子可砸得太狠些了,着实过份啊!衙役们站到了龙傲天的跟前,只待陶东升一个眼色过来,就要将龙傲天拿下!龙傲天眨眨眼睛,心中很是纳闷儿,这是怎么啦,我质问王平安,和在哪里质问,有什么关系,在哪里不是一样?他是一名医痴,除了医术以外,对别的事情不感兴趣,别人是不懂得人情世故,而他是不屑去懂,懂与不懂,对他的医术有何帮助?如果没有帮助,那又何必去懂!就如现代一些科学家似的,对他们自己领域内的事情,精通无比,而对于领域外的事情,则是一窍不通!别人都认为龙傲天不尽人情,太骄傲,不会说话,让人下不来台。可他自己不是这样认为的,他认为我比你强……不,应该是比你们都强,难道你们自己不知道吗?难道我实话实说,还有错了?听陶东升喝问他,龙傲天一本正经地道:“你说我来太医署门口质问王平安不对?可我不知道王平安住在哪里啊!”他半点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回答有多欠抽!太医们下巴差点被气掉,这个回答,同问:你为什么拿凳子打人?答:因为我拿不动桌子。这不是一样的嘛,岂有此理!太医署门口,岂容你撒野,笑话一样!不等陶东升说话,有几个太医齐声喝道:“拿下!”差役们横眉怒目,冲上前来,抓住了龙傲天的胳臂!却听那几名太医又齐声喝道:“是拿下那个!”嘴巴一歪,他们说的是龙傲天的车夫!龙傲天再怎么着,也是孙真人的弟子,如果要揍他,当然揍了也揍了,但面子上实在过不去,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关头,大家还是要给老神仙留点面子的。可不给他颜色看,不代表不给他家的仆人颜色看啊,这是一种警告!差役们心想:“你们的暗示太隐晦了,搞得我们没听懂!”立时转过身,走到马车的跟前,将车夫抓住,拎了起来,往地上一扔,让车夫跪着,不许起来,头都不许抬一下!龙傲天顿时就傻了,他万没想到,事情怎么这样了呢?我家的车夫不是老老实实在旁边待着吗,抓他干什么?他问陶东升道:“我家的车夫怎么了,他得罪你们了吗?”陶东升差点把鼻子气歪了,事情都这么明显了,你还问啊?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恐怕就算把龙傲天带去了长安县衙,他还是会很奇怪,刚才到底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哩?就在这时,陶巨东出来了。其实早就有人向他报告了门外的事,他没好意思出来,要论辈份,他比孙真人矮着一辈呢,只不过大家没有师承牵连,所以随口乱叫,不管怎么说,面子上还是维持着的!可门外的事,越闹越大,他坐不住了,只好出来。心里很不痛快,这个龙傲天太不会做人,没事吃饱了撑的,跑到太医署的门口胡闹,难不成你还能闹出什么花样儿来吗?他出了大门,看了眼已然有些六神无主的龙傲天,心里又想:“害怕了,你既然没本事担事,那又何必挑事呢?”人上了岁数,处世的经验就丰富了,不会真的动手动脚的。他咳嗽一声,慢步走下台阶,来到了龙傲天的跟前。龙傲天见他来了,忙上前道:“陶老先生,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抓我家的车夫干嘛,他犯哪条王法……”忽然,他止住了话头,茫然地道:“他没犯王法吧,我倒是对咱们大唐的律法,所知甚少!”众人一起咧嘴,赶情儿,你还是知法守法的好孩子呢!陶巨东冲他微微一笑,招手叫他过来,在他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龙傲天叫道:“这不可能!”情绪突然激动起来。陶巨东笑道:“可不可能,你自己辨证一下即知!”说罢,冲门外的太医们摆了摆手,带着大家一起进去了,衙役也松开了车夫,一并进门。就见龙傲天呆呆地站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傻站着,车夫叫了他好几天,他也充耳不闻!有的太医便道:“他傻不拉唧的站在门口,想要干嘛?”别的太医则道:“你都说他傻不拉唧的了,傻子有啥想法,我们哪会知道,如果真的知道,我们岂不是也成了傻子!”龙傲天忽然蹲下了,用手指在道路上写起字来,写了半晌,干脆坐在地上,一会儿抬头望天,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在地上乱写乱划,也不知他在干些什么。太医署门前人来人往,凡是路过他身旁的人,无不惊讶,这人的脑袋不会是有病吧?他干嘛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