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这番上任,并没有任何惊喜之处。反倒是权责竟让人有些糊涂了。这大总管,到底管的是什么?说起来,似乎什么都可以管,可是又似乎,似乎权利都与人重叠。其中权利重叠最大的,就莫过于和河南府了。于是乎,秦少游还只能在神策府里办公,回到了孟津的神策府,秦少游脸色显得有些不太好看,王琚见状,不敢怠慢,忙是碎步跟着秦少游进了一处小厅。“殿下,瞧这样子,梁王是非要和殿下为难无疑了,此人为了荣华富贵,对那韦氏已经死心塌地,可笑的是,这姓武的起初是靠着女人起家,如今……却又攀附在了一个女人身上。”王琚的话,带着点大逆不道,不过确实也是实情,这世上的人,总有许多种,有的人是靠着家族的恩荫,有的人是靠自己的本事,当然也缺不了那种攀附在别人身上的吸血虫,武三思就是这样的人。秦少游揉揉太阳穴,道:“那么就请王先生来说说看,这个梁王,会怎么样?”王琚脸色凝重:“他既然要向韦氏纳投名状,当然要变本加厉,所以以学生之见,往后神策府要做任何事,他都会横生枝节,绝不会让咱们政令通畅,而洛阳城的大小官吏,本就是投机取巧之辈,偏偏梁王又代表着朝廷,他们会如何,几乎可以想象了,所以以学生的愚见,往后殿下的政令想要顺畅,只怕不易。偏偏这个人,却仿佛有金刚不坏之身,无论做任何事,殿下都奈何他不得,若是寻常的府尹,以殿下郡王、驸马、大总管的身冇份,即便先行处置,再上报朝廷,那也无妨,而这武三思,却是梁王之尊,非同小可,动他一根毫毛,不经朝廷,这便是大逆不道,是要谋反。学生忧心的也就是这个,这便是韦氏的厉害之处,先拉拢住武三思,让他为自己效命,同时再将这枚棋子放在洛阳,让殿下如鲠在喉,难以下咽,却又吐不出来。”王琚这一次,也是为难了。情况很棘手,因为武三思再怎样,都是收拾不了的,除非神策府想要谋反,可是神策府固然也算是地方一霸,在这河南府,乃是绝对强力的存在,可是放在整个大唐,也不过是一粒沙罢了,神策府能击败十万禁军,可是假若围剿的兵马有五十万呢?朝廷的背后,可是天下三百六十个州府的资源,更别提,还有大义的名分,一旦开战,首先就是彻底断绝弘农和河南府的所有商路,神策军就算愿誓死效忠,又如之奈何?所以……谋反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选项。既然不能反,那么就只好忍受这个武三思,而一旦忍受,武三思几乎可以预见,他完全可以以府尹的身冇份,破坏所有秦少游想要做的事,使洛阳和洛口脱离秦总管的控制。现在想来,冇秦少游这个大总管,岂不是有名无实?秦少游皱眉:“先生一点办法都没有?”王琚很干脆的点头,道:“学生无计可施。”秦少游抿抿嘴,没有说什么。某种程度来说,今日这个武三思,也是他造成的问题,当初若不是他保住了武家,何来今日这样的事。而更可笑的是,这个世上能给你造成伤害的往往都不是敌人,反而是从前的朋友,因为这些从前的朋友,才更知道你的弱点。秦少游淡淡道:“既如此,那么且先试试看,武三思要做什么?眼下最最紧要的,依旧还是修河,河道兴,则是百业兴……”河道兴、百业兴,这句话几乎已经成为了神策府下属各个治所的座右铭,甚至秦少游让人直接在各个治所挂了这个牌子上去,好引起所有人的重视。这句话和后世的要想富先修路其实是一个意思,只不过在这个时代,河道就是路,而且是当下最廉价的运输手段,不但能够通过河道,快速的让人员流动起来,也能让货物用最低廉的价格和最快速的时间进行往来。所以武三思猜测的没有错,修河,就是秦少游的命根子,如今孟津的工坊,弘农郡的大开发,眼下都遭遇到了瓶颈,一个地方,若只是单纯的内部贸易,或者是小规模的对外贸易,孟津和弘农的成长,永远都有限。当初的时候,秦少游默许迁都,某种程度,就是一种利益的交换。神策军屯驻孟津,就在洛阳一侧,这对秦少游有极大的好处,至少,他拥有了某种威慑力,靠近天子,也更加容易得到信重,即便与朝廷离心离德,朝廷忌惮神策军,真要对秦少游下狠手,怕也不敢过于粗暴。不过利处很大,害处也是不小。神策府的局限性其实就在于天子脚下的缘故,正因为天子脚下,所以朝廷绝不可能放任神策府大破大立,也正因为是天子脚下,所以朝廷的管束也十分严格,就比如修河,你在弘农郡内把各县的河道修筑出来没有问题,可是想要连接运河,这里头牵涉到的就是朝廷的命脉问题了,当然不会得到允许。既然如此,那么索性,就支持还都,把天子迁到长安去,到了长安,天高皇帝远,在这个时代,朝廷对于地方,往往是鞭长莫及,所以秦少游有足够的空间大展拳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运河,将弘农与大江冇南北连接起来,创造出无数的需求,而这旺盛的需求,将会让弘农乃至整个河南府爆发式的进行疯狂壮大,为了这旺盛地需求,就需要无数的货物,要生产无数的货物,就需要无数的工坊,有了无数的工坊,将会创造出更多的商贾,有了无数的工坊,就意味着需要更多能够识文断字的职员,需要更多的工匠。而一旦有了需求,河南府这台被秦少游缔造出来的机器,才能够高速的运转,才能够像滚雪球一般的天下的财富俱都聚于一处。有钱,有人,有地,这就是秦少游的终极目标。他与武则天已经打过太多的交道,所以秦少游从来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任何人是可靠的,至于朝廷,就更加不可靠,他没有什么觊觎九鼎的心思,可是神策府走到了这一步,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的增强自己的实力,以便任何时候天塌下来,也有自保之力。修河……只是个开始,这个开始,极为重要,绝不能有任何的差错。这也是为何,秦少游花费无数钱财,不惜任何成本的原因,也是为何,每一处的治所,秦少游都让人挂上‘河道兴、百业兴’这样匾额的原因,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不惜任何的代价。…………………………………………………………………………………………………………………………………………………………………………………………………………………………………………………………………………………………王琚已经明白了秦少游的心思,这位殿下把修河看成了自己的命根子,而如今,既然已经就任,修河的事就绝不能再拖了。好在王琚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了腹案。毕竟修河是大事,而要修河,钱其实是其次,神策府有的是钱冇,虽然为了弘农修河的事,靡费已经甚大,不过河南府要修的运河,其实靡费反而小很多,这不过是将弘农的运河与洛口的运河枢纽进行连接罢了,这一代地势都很平坦,不似弘农那边,地势并不好。其中最大的关键,还是在人上头。很简单的一件事,那便是弘农郡没有人了。前些日子为了修河,征募了民夫近十万,这几乎已经是神策府的极限,就这,还是因为大量的耕牛和耕马的大规模运用,才节省出来的人力,此后,孟津那儿商贸大发展,尤其是神策府开始逐渐退出一些工坊业,导致大量的商贾持续的跟进,这种工坊,可能在神策府看来是不值一提的微利,可是对于寻常的商贾,却是金山银山,现在弘农郡的预期都非常好,正因为有了预期,所以工坊扩张的很厉害,到处都在招募人手。因此……现在的弘农郡,几乎已经陷入人力枯竭了。这才是王琚最为头痛的地方,河南府下辖弘农和河南二郡,弘农这边是一丁点人力都抽不开身了,反而河南府的人力最为充沛,可是要征调,就永远都绕不过河南府,殿下的意思是先试试看,既然要试试看,那就试试吧。想了想,王琚回到工坊,沉吟片刻,便书写了一份公文,盖了神策府的大印之后,命人直送河南府。他对此……抱得期望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