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2 / 2)

逃夭 西西东东 2018 字 1个月前

“少装蒜!若非你私下传令要杀宛宛,他们怎敢伤她?”穆旬清一剑逼在风幽颈脖,阴冷的剑锋划开一条隙缝,渗出殷红。

“我没有!”

“让他们住手!”

“我没有!”

穆旬清怒气愈盛,冷声道:“风幽!这次宛宛若因你而死,碎尸万段我要你陪她性命!”

风幽因着快行而嫣红的脸,血色瞬间褪去,泪水盈满眼眶,哽咽道:“宛轻尘!又是宛轻尘!除了威胁我莫要伤她,除了与我协商何时放她,除了要我陪她性命,你何时真正看过我一眼?”

穆旬清盯着风幽的眸子里只有冰冷,不肯与她多说,瞥眼见到“宛宛”撑着身子站起来又与人厮杀,蓄足了内力奔过去。风幽眼神一凛,抽出长剑拦住穆旬清的去路,冷喝道:“今日我就看她死在你面前!”

穆旬清不想与她纠缠,她却招招狠辣,死缠不放。

“穆旬清,父皇是不是你杀的?”风幽怒气攻心,平日不敢出口的话,藉着怒火问了出来。说话间一剑刺向穆旬清。

穆旬清嫌恶地睨她一眼,轻易闪开,冷笑道:“不错。他若不死,我要在你面前虚情假意到何时?”

虚情假意。

风幽的动作猛地止住,眼泪无法遏制地流下来。

自从宛轻尘沉入护城河,他对她态度渐渐好转。她不在乎自己金枝玉叶的身份,随着她征战四方,几经生死,他慢慢对她温文软语,对她呵护有加,即便婚后开始渐渐冷淡,她以为平淡才是真。

可现在她告诉自己,那都是为了皇位的虚情假意!

风幽只觉得眼前雾气腾腾,染了血红的雾气,心中郁结找不到突破口,看着自己深爱多年的男子,奋不顾身奔向另外一个女子,脑中突地一片空白,举着剑向倾尽全力那身影刺了过去。

穆旬清看着“宛宛”伤痕累累,又是大喝一声:“全部住手!朕让你们住手!”

可那声音丝毫不起作用,刀剑仍是刺向“宛宛”。

穆旬清的眼前只有那带着暗红的黑色影子,连头发都染上了血。奋力一个旋身到了包围圈,欲要上前抱住她,步子却是突地顿住。

身后风幽一剑紧随穆旬清,他突然停下来,那一剑便毫无保留地刺了过去。

风幽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到血肉撕裂的声音,再一看眼前的人,一剑正中心口,鲜血顺着剑尖流到她手心,温热粘稠。她的手开始剧烈颤抖,猛地放开剑柄。可那血还是在她手上,殷红的,温热的,却能灼烫到她心底。

那是……血。

她至爱的血。

风幽一声尖叫,大哭起来,想要上前扶住穆旬清,穆旬清却是一步步向前,向着“宛轻尘”的方向。

他蹒跚着,嘴裏吐出粘稠的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宛宛”,嘴角微扬,竟是笑了起来。

那笑里有凄楚,有自嘲,有释然。

这一刻他明白了,宛宛说,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前他的心是透彻的,眼也是透彻的,眼看见的,便是心看见的。所以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宛宛,不管她毁容易容,那烙在心底的模子无论如何都变不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心裏装了其他的东西,不再是单纯的爱恋,怨恨?愤懑?权利?**?

迷人双眼的东西,终究是害人的。

所以他才会将眼前的人认成宛宛。

她怎么会是宛宛呢。就算那副皮囊伪装得再像,连脸上的每道疤每条痕都一模一样,他怎么会认错人呢……

穆旬清笑容愈深,好似多年前皖溪边的清风,带着温煦的柔色,蹒跚着向“宛轻尘”走近,却是没走几步便扑倒在地上。

风幽惊慌失措,流了满眼的泪,又用双手擦去,混着泪的血擦了满脸,再看不出原来倨傲的模样。

“穆……穆旬清……”她哭嚷着跪坐在地上,双手无措地举在空中,不敢碰触穆旬清,眼见着他嘴裏不停吐出的血只知哭喊,“穆旬清你别死!你不能死!来人啊!你们快来救皇上……他以前就受过剑伤,我怎么忘了……忘了……你们救他救他……”

风幽举目看向四周,看向穿着穆家军军服的众人,没有一张眼熟的面孔,再看向刚刚的宛轻尘,见她带着满身的伤正阴测测地笑。

穆旬清眯着眼,神智一点点抽离,却也是透过风幽手臂里的空隙看着“宛轻尘”,见到她脸上的笑,缓缓闭眼。

果然,圈套。

人若有所爱,便有所俱,有所惧,也便有了弱点。从他爱上宛宛开始,她便是他致命的弱点,所以被顾宸云利用着,一而再再而三,从未失败。如今他还多了一个弱点,与风幽的貌合神离。所以有人说她要趁机置宛宛于死地时他连丝毫怀疑都无。

穆旬清的嘴角仍是扬起,笑着。

这输,他认了。他不够狠绝,不够聪明,不够敏锐。

可他不后悔,不后悔爱上,不后悔爱过。只后悔爱得不够干脆,不够果决。

身子渐渐变冷,他想到以前拉着宛宛的手,她的手指尖,也是冰凉的。耳边是谁在不停哭泣,渐渐地变了声音,变成那年宛宛在桦树林里诺他——等我回来我们便去塞北。眼前的暗黑散去,他看见皖溪边初见的宛宛,接过他递去的帕子,垂首间面上闪过一丝柔色,像初春桃花瓣上的一点红。

“在下穆旬清,可否知晓姑娘芳名?”

“宛轻尘。”

那年初夏,落英缤纷时,他结识了一名女子,宛若仙子轻落凡尘。那一生,花开正盛时,他爱上了一名女子,宛如苍穹轻渺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