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迦南后来说:“周逸你看起来很柔弱,其实比我都坚强。”
那是二〇一三年, 周逸看到生物和高数就头疼, 一套题一套题做过去留下的全是挣扎过的痕迹还有那点可怕的正确率。
晚上他电话过来她就垂头丧气, 和他诉苦。
那段日子她在图书馆待到想尖叫, 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说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哪怕不喜欢。每天清晨六点起床就跑去自习室占位置,看考研英语听李永乐讲高等代数。
耳机里永远是轻音乐, 不厌其烦。
有一天晚上她回宿舍陈迦南叫住她说:“给你听首歌。”周逸累的筋疲力尽, 瘫坐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睛。
再后来她想, 是那首歌把她拯救了。
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就像你在沙漠里迷路了,没水了,要死了, 很突然的,看见脚下有一片绿洲。于是你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还是想活下去试试。
周逸静静地听着, 睁眼已满含泪水。
陈迦南换了单曲播放, 在重复第三遍的时候周逸的眼眶已经湿润,泪水无声无息的往下流。
她也不去擦, 轻声问陈迦南这歌叫什么。
“你画的彩虹。”陈迦南说。
宿舍里当时就她们俩, 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陈迦南说完看了眼周逸, 很认真很郑重的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一开始你就错了。”
“你应该选文, 而不是选理。”
“你应该学自己喜欢的, 而不是生物工程。”
“或许都不该退而求其次去学什么汉语言文学,文凭最多只是个敲门砖,现在出去找工作有几个和自己专业对口的?”
周逸忽然想起读高中的时候, 小姨说“这学校哪怕选的不怎么样,但这专业一定要是自己最爱的”。她还傻了吧唧的问为什么,小姨说整天面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人生能有什么意思。
陈迦南“嗳”了一声,叫她。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陈迦南轻声道,“再错过就真没了。”
也不知道周逸听没听进去,她就坐在那儿一句话也没说。过了会儿她洗了脸爬上床,她有点累想睡一觉。
第二天清晨醒来已经八点半。
她难得赖床倒成了宿舍里一件稀奇事儿,大家都以为她生病了。秦华去自修室前还特意问她要不要一起,周逸摇头说:“我今天不去。”
说完她下床洗脸,开始收拾东西。
陈迦南问她干吗去,她头也不回的说回青城。陈迦南又问回青城干吗,周逸没说话,半响把柜子合上。
然后说:“想和我爸妈谈谈。”
如果当时能有礼花棒在手陈迦南能放一百个,至今想起周逸那天的决然陈迦南都深感佩服。
可是又犹豫着问:“能成吗?”
周逸说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有那么一瞬间想起周北岷沉着脸坐沙发上她都哆嗦,但她还得试试,万一成了呢。
到青城的时候周逸并没有回家。
她先去了青城大学找何东生,那是在五月里的一天,阳光很好,天也很蓝。周逸早一站下了公交车,沿着路边的店铺走了过去。
那个时候她的心情难得的好。
路过一家表店进去转了一转买了一对情侣手表,想想也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青城的天就变了。没一会儿电闪雷鸣暴雨而至,她无奈之下给他打了个电话。
何东生打着伞到的时候她在屋檐下伸手玩雨。
好像又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仰起脖子看着雨专注极了。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困意,现在活脱脱一个青春少女。
听到脚步声她歪头看他,甜甜一笑。
看她倾斜着身子好像要从台阶上蹦过来似的,何东生忙走近伸手扶她说慢点下。周逸笑眯眯的伸手挽上他的胳膊,说没想到我会来吧。
何东生将伞往她那边挪了挪,说:“你哪一回来是打过招呼的,你自己说说。”
周逸抿嘴嘻嘻一笑。
“看您一脸红润这样——”他看了她一眼,“不像是单纯来看我的吧?”
周逸募得停下脚,说那行吧我走了。那样子简直把他从前说话的调调都学得一模一样,何东生偏头笑了。
“走吧。”他握上她的手说,“带你见几个人。”
周逸一听这话,问他谁啊,何东生说你都认识,就程诚他们几个。刚才她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在加班赶项目,找老师要了个了个专门的教室和几个大学同学一天到晚窝在里头,忙的天昏地暗。
那个教室在他们教学六楼,楼道黑漆漆的,大白天都看不清远处的人。一推门进去,满屋子的烟味儿,四五个男生坐在电脑前手指噼里啪啦敲得格外响。
每次听他们都笑称弟妹嫂子,周逸都会不好意思。
何东生出来接她走的匆忙,这会儿正一个一个分派任务,完事儿说辛苦了回头请大家吃饭。程诚一脸嫌弃的说赶紧走赶紧走,杵这儿撒狗粮我难受。
周逸站在一边忍不住笑了。
她的笑意还没有收回来,教室的门被推开,魏来拎了一堆盒饭进来了,也没有特别惊讶只是笑了笑对何东生说:“女朋友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