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程迦(1 / 2)

客厅落地锺敲响的时候,程迦在暗室里洗照片,镊子夹着相纸在一盘显影水里缓缓地来回摆动。红光荡漾的水面下,白纸渐渐显影出一个坐在路边吃饼干的乞丐,背后是黄浦江和东方明珠。

听到钟声,程迦意识到她把自己关进暗室已经三个小时了。

还是不满意。

她丢下镊子,抬头看墙壁上十几串晾晒的照片,淡红色的光束下,无数张照片,无数个世界——人物、静物、风景、都市。

她抿紧唇,鼻子里沉沉地出了一口气。

全是垃圾。

程迦抓了几下头发,一把将照片全扯下来,撕得稀巴烂塞进垃圾桶。

她快步走出去摔上门,从茶几上拿了烟和Zippo打火机,迅速点上,狠狠抽一口。

透过呼出的烟雾,程迦的目光落在客厅的镂空玻璃柜上,各式各样的奖杯、玻璃、镀金……迪拜哈姆丹国际摄影大赛金奖、索尼世界摄影奖金奖、全球华人摄影大奖、哈苏国际摄影奖……不胜枚举。

301天,她有301天拿不出能让自己满意的作品了。

瓶颈?才华枯竭?

程迦眯着眼睛,回过神来时,烟头已被她下意识地啃咬得不成形了。

方医生曾说,喜欢啃咬细管类物体的女人性|欲极强。

程迦冷笑一声,拿起电话翻看短信,有一小时前,来自“高八块腹肌”的内容:“今天来吗?”

“高八块腹肌”姓高,是一个熟人,男式内裤模特,宽肩窄腰,腹肌紧实,双腿修长,十分性感阳刚。

程迦半闭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飞快地打出一句:“为什么不?”

她才洗完澡,手机响了,裹着浴巾出来接,是方医生。她打开免提。

“程迦?”

“嗯?”

“在干什么呢?”

“洗了澡,准备睡觉。”程迦扯下浴巾,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蕾丝内衣。

“……我好像听见开衣柜门的声音,要出去?”

“没,我在找明天要穿的衣服。”

镜子里,程迦的身体雪白,丰乳细腰,小腹平坦。

穿上透明的内裤,什么也遮不住。柔滑的蕾丝边盖上半截滚圆的屁股,一双腿笔直纤细,藕段似的。

电话那头,方医生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程迦,你有一个星期没来我这裏了。”

“我最近状态很好。”

程迦抬起脚踝,那里有一处黑色的蛇形文身,脚趾一勾,勾出一件黑色露背长裙。

“这星期拍到满意的照片了吗?”

“没有。”这是实话。

“有没有觉得特别烦躁想撕东西的时候?”

“没有。”这是谎话。

“这星期你有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性关系?”

“没有。”这是实话。

“没有自己……”

“没有。”这是谎话。

“这星期有没有约几个好友聊天谈心,一起出去玩?”

“没有。”这是实话。

“有没有还想追求刺|激的时候?”

“……哪种刺|激?”

“精神的、身体的。”

“没有。”这是谎话。

长裙上了身,贴身,显身段,露出光滑美艳的背部。程迦拿一根牛骨簪,随意地把长发绾成髻。

黑色高冷且阴暗,程迦能驾驭。

“那就好。”方医生说,“看来,你的症状是有所好转了。”

程迦微张着嘴,对着梳妆镜画眉,她懒得搭理方医生的自言自语。

程迦是个对人际关系十分淡薄冷漠的人,方医生这种探入式的关心让她很不习惯。可她妈妈前年嫁给第四任丈夫,也就是方妍的爸爸。方妍,也就是方医生,是她继姐,说熟不熟,说亲不亲。

手机在床上“说”着话。

方妍问过程迦的状况后,开启姐妹聊天模式:“哎,和你说件事儿。我前几天遇到一个朋友,她的想法挺新奇。她吧,没有稳定的感情,桃花运旺,身边男人无数。我们觉得男人在玩她,可在她看来,是她玩了男人。”

程迦漫不经心地想:为什么涂睫毛膏的时候,女人会不自禁地张嘴?

“可是世上永远没有玩男人的女人,只有被男人玩的女人。这就是我们所在的社会,男人主导的社会。”

程迦正在涂唇彩,嘴角的笑容有些凉,慢悠悠地回应一句:“是吧?”

“对啊,我很好奇她是怎么承受住身边人的异样眼光。”

方妍还在说着,程迦化妆完毕,“方妍,我要睡了。”

“那你早些休息,明天一定要来我这儿,我得确认你的状态。不然你妈问起,我没法交代。”

“知道了。”她稍稍不耐烦地挂了电话,装好相机和镜头,从抽屉里拿上一盒安全套,蹬上高跟鞋出门了。

这通查岗电话丝毫没影响程迦的心情。

看到繁华都市万家灯火,吹着初夏微凉又燥热的晚风,程迦觉得风把她浑身都吹燃了。

程迦摁响门铃。

十秒钟后,门开了。

咔嚓一声快门响,程迦从相机里抬起头来。

男人腰间系着浴巾,腹肌紧实,胸膛湿漉,头发在滴水。他从浴室出来,浑身散发着沐浴液的味道。他冲程迦和镜头灿烂一笑,然后拉着程迦进屋。

“又锻炼了?”程迦从他身边经过,手指在他的腹肌上来回摸了两下。

男人稍一用力,腹肌齐整整地绷起来,两手一指,得意道:“这会是你见过最好的。”

程迦抱着相机回头瞧他一眼,目光在他腹部停留半刻,淡笑着摇头,“我以后会见到更好的。”

“你不会。”他笑着,拥住程迦,低头亲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