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血(2 / 2)

“啊,刚到。”肖玲摸着头发,眼神躲闪。

安安喜极,又惊慌地道:“那女孩不见了,我们去找找。”她拉着肖玲往外跑。

肖玲甩开她的手,“谁呀?”

“住我们隔壁的啊。我和她一起去找你,结果踩到坑,滚散了。”

“你都回来了,或许过一会儿她也回来了。”

“按理说她比我走得快。一定是被埋在哪儿了,或者被什么东西砸到。”安安把肖玲拉到门口指给她看,“就那个山坡,不会迷路的,我们一起去,万一她受伤咱俩还能扶她回来,我一个人拉不……”

“不去。”肖玲不耐烦,“那女人很看不起我们的。”

安安道:“她是为了找你才出去的啊。”

“我累了,走不动了。去了也救不了人,或许又摔到坑里。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万一程迦她等不了了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

安安咬咬牙,气道:“我走了,如果他们回来,告诉他们去那个山坡帮忙,转句话不费事儿吧?”

肖玲拉住她,“安安,太危险了。你别去!”

安安警觉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肖玲愣了愣,后退一步。

安安回头望着那个山坡,不知怎么的,眼泪哗地流下来,想起程迦说:走到那个山坡就回头。

安安瞪着肖玲,“你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肖玲一愣,道:“我是说雪太厚了,保不准哪儿就有个坑,不小心陷进去怎么办?”

可肖玲的表情逃不过安安的眼睛,“不对,你一定知道什么。肖玲,你怎么回来的?”

“我自己找对方向走回来的。你爱找就去找吧。”

“肖玲!这会死人的!”

“又不是我害的!”

两人拉扯着,肖玲甩手,衣服里掉出一样东西,咚地砸进雪地,砸出老深一个坑。

安安看着眼熟,肖玲惊慌失措。

两人扑进雪地里抢。

安安先抓到,一看,红色金属打火机,Zippo定制,彩漆画着一个长相妩媚在抽烟的女孩儿。

安安质问:“这打火机哪儿来的?”

肖玲道:“捡的!”

“肖玲!”

“真是我捡的!”肖玲也大声地道,“她连打火机都丢了,肯定出了什么事,所以我不让你去。”

安安盯着她看,眼神极其陌生,看了好一会儿,“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刚才就不会返回去找你。”

肖玲气愤地道:“安安,如果是你,我也会去找,可那种女的根本不值得我们冒险。”

“你不会找我。而且,她比你值多了。”

安安回头道:“你知道吗?她是普林斯顿大学艺术系的高才生。她的卡地亚也是真的,不像你买的仿货。”

肖玲上楼收拾行李,可她没法离开,还得搭保护站的车走。她有些后悔不该拿程迦的打火机,但那东西看着太精致,她一时没忍住。

要不是突然出现那几个男人,她也不会跑。现在回想起程迦最后的那个眼神,阴冷得像淬了毒的刀,肖玲浑身哆嗦。

要是不拿打火机就好了,不拿她现在就不会害怕告诉大家。

过了不知多久,彭野他们回来了。

肖玲有些紧张,关了房门睡到床上。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上来,在楼下搬东西。十六和石头说着洗菜做午饭的事,没人发现程迦不在。

不久后,有人上楼。脚步声经过肖玲的房间,走到隔壁,随即是敲门声。

“程迦。”

肖玲侧耳听着。

几秒钟的安静后,彭野重复敲门,“程迦?”

“你在裏面吗?”

彭野拧一下把手,门没锁。推开门看,房间里干干净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人。

彭野皱着眉进去,拨开巨大的行李箱看了一眼,少了羽绒衣和雪地靴。

第一次见面他就把她的箱子翻了个底朝天,里边有什么他大概都记得。

程迦出门了。

彭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过来敲肖玲的门,语气微凉道:“有人在吗?”

肖玲迟疑半刻,从床上坐起来,用一种模糊的声音问:“我在睡觉,有事吗?”

彭野问:“今早有没有看见隔壁间的女人?”

肖玲说:“没有哎。”

她以为这样对方就无话可问了。

但——

彭野说:“房间隔音效果不好,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肖玲愣了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思考后道:“我没注意时间。”

彭野没继续问,他返回程迦的房间,把她的相机箱打开查看,相机镜头一个不少,她没带相机出去。

彭野再次走到隔壁房间,敲门。这次,他没开口。

肖玲等着他问话,他却又敲了敲门,力度比上次重。

肖玲问:“有事吗?”

“你朋友去哪儿了?”

肖玲又是一愣,他怎么知道安安不在?

肖玲说:“安安起得早,和那女的聊天来着,后来那女的说去附近转转,好久没回来,安安就去找她了。”

彭野没再问,似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下楼。

彭野不太相信肖玲的话,找驿站的老婆婆打听。老婆婆只听到程迦出去了,安安要去找她,而肖玲不肯去。

彭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楼下,十六他们在灶屋里择菜。

彭野说:“我出去一下。”

十六问:“干吗去啊?”

彭野说:“程迦跑出去了。”

十六说:“走多久了?”

彭野说:“不知道。”

石头问:“她是不是只是去附近转转,过一会儿就回来?”

彭野表情很冷,没有搭话。

尼玛看看手表,中午十二点半,“不对啊,午饭时间,照理说人该回来了。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看的,到处是雪。”

十六拧眉想想,说:“我们一起去吧,这地方太大,万一碰上狼什么的……”

彭野说:“也好。”

几人重新出门,四周白茫茫一片,

尼玛道:“程迦姐今天穿着什么色的衣服?知道就好找了。”

彭野说:“白色。”

“……”众人愣了愣,沉默。

雪地反着白光,折射到每个人的脸上。

十六忧心了,“白衣服……这要摔到雪坑里就难找了。”

尼玛自我安慰道:“或许她才出门,万一像你说的掉进雪坑,我们会听到呼救的。”

彭野却道:“她应该很早就出门了。”

“为什么?”

彭野忍着一口气没说话,这女人真是怎么作死怎么来。他交代她不要乱跑,她倒好,偏偏逆着他的意思往外蹦,还特意挑了件白衣服。

他现在很难说服自己,她不是故意的。

今早他是脑子进水了才叮嘱她,不特意嘱咐,她或许还不会这么做。

她就非得让他去找她?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得早点儿跑出去。这时候还不知冻成什么样了,万一真掉进雪窟窿……

彭野捏紧拳头,真想掐死那女的。

十六看出了点什么,但又没太明白到底是什么,七哥这是跟谁生闷气呢?

隔了一会儿,彭野说:“那两个女孩里边,有一个也不在。”

十六道:“啊?什么意思?”

彭野忍了忍,说:“找程迦去了。”

十六:“……”

尼玛道:“所以我们得找两个人?”

彭野说:“嗯。”

尼玛问道:“那先找哪个啊?”

彭野大步走在雪里,没吭声,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找到哪个算哪个。”

找到程迦直接掐死。

走了一段路,他们发现几串脚印,来来回回,很不规则。

十六分析了一下,道:“这是她们来回跑的脚印。”

彭野说:“顺着脚印找。”

一段时间后,安安回去驿站了。她走进灶屋看,多了很多柴火,大家回来过,现在不在,肯定是去找程迦了。

她宽心了点,并没再次出去,她不想大家找到程迦后又得找她。

她走进房间,不看肖玲,也不和她说话,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重新开了间房。她又冷又累,等了一会儿大家都没回来,不知不觉打起瞌睡。

彭野他们沿着脚印走了没多久,脚印分散开很多条。

四人商量后分成两队,彭野和尼玛一起,沿着东边的几条脚印串来回走,找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经过一个小山坡时,尼玛有了发现。

“鞋子!”

是一只雪地靴。

彭野看周围,应该是程迦从雪坡上滑下来。

尼玛慌了,“迦姐走了,怎么不|穿上鞋子啊?”

彭野咬着牙没吭声。

隔一会儿,他吐出一句:“再找。”

附近的脚印开始混乱,大大小小的,有动物的,有人的,甚至……

尼玛急得声音变形道:“哥,这些脚印是男人的啊。”

彭野始终沉默。

很快,十六、石头过来会合,四人找了很久都一无所获。男人的脚印让所有人心裏都蒙上了阴影。如果附近有村民救她,她应该早回驿站了。

彭野开始怀疑是不是黑狐的人把她带走了。

下午两点,彭野终于说:“回去吧。”

大家都没吭声,尼玛低声说:“或许迦姐回去了也说不定。”

彭野说:“或许回去了。”

一行人筋疲力尽地回到驿站,程迦还是不在。

气氛更紧张了。

尼玛快急哭了,“赶紧报警吧。”

石头道:“没信号啊。”

彭野说:“去村里找固定电话。”

“这么大雪,就算联系上,警察指不定赶不赶得来。”

彭野说:“那也得去找!”

他话中的冷气让三人全吓住了。

就在这时,有人推开大门。众人立刻看过去……

程迦进屋了。

她安然无恙,两只脚都穿着鞋。

彭野这才意识到,或许只是她的鞋子从高处掉下去。她找到鞋子,就回来了。

她关上门,宽大的帽子盖住了头,帽子边角有絮絮的白毛绒,在门缝漏出来的风里飞舞。

她背对着众人转身,穿过堂屋,往木楼梯走。

尼玛惊叫:“程迦姐!”

程迦没有任何回应,脚步很快。

彭野脸色阴沉得要下雨,憋了几个小时的紧张和火气一股脑全变成愤怒,他冷冷地唤了声:“程迦。”

她跟没听见似的,脚步不停。

“程迦!”彭野脸都黑了,大步朝她走去。

她突然加速往上跑。

彭野飞奔过去,十六等人跟着。

程迦一路冲进肖玲的房间,肖玲早就听到彭野喊她的名字,吓得脸色发白。

程迦速度快得像箭,大步上去,甩手就是一耳光。

彭野追上来,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回拉,可程迦人太犟,手太快,力太狠,清脆的一巴掌,把肖玲甩在床上。

肖玲捂着脸,疼得哇哇大哭。

“你够了!”彭野忍无可忍,把她甩开。

程迦没站稳,撞到五斗柜上。

哐当一声,柜角撞到肋骨,她弓着腰,好半天没有起身。

彭野没料到她会撞上,一愣,立刻过去扶她。可她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扭头只盯着肖玲,后者吓得喊救命。

程迦大步朝她走去,扬起手似乎还要打人。

彭野才灭下去的火噌地又给她招起来,他抓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扯,“你闹够没有?”

可……他猛地怔住。

他余光瞥见肖玲脸上赫然一个血手印,而他握到了黏稠的液体。

彭野立刻低头看程迦,帽檐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可他还是看到她的发丝、嘴角、脖子上,帽子边缘的绒毛上,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