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加油站不久,荒漠上出现一小排胡杨林,程迦把车开到一棵树下,说:“下车休息一会儿。”
热风吹得她精神不振,连眼皮都有点儿沉。
下车到了荫处,程迦脱掉捂出一层汗的冲锋衣。
彭野脱了外套放车上,走几步又返回去,从口袋里摸出东西握在手里,神神秘秘地背在身后,朝她走去。
程迦坐在地上,眯着眼抬头盯着他看。
他走过来,俯身把手递到她跟前,“看。”
他手心躺着几支烟,程迦眼睛微亮,“哪儿来的?”
彭野笑道:“找班戈要的。”
他另一只手伸过来,打火机在手心。
程迦点燃了一支烟。彭野拿一支含嘴裏,坐到她旁边的地上,要去拿打火机,程迦却握住背在身后。
她笑了笑,轻轻吸燃嘴裏的烟,歪头凑近他,浅色的眼瞳,一眨不眨。
彭野于是低头拿烟对在她烟头上,吸燃了。她这才呼出一口气,烟雾全吐到他脸上。
两人都精神了。
一根烟完毕,程迦吃了个彭野拿过来的凉薯,吃完一个觉得凉沁沁的舒服,于是又吃一个。
正吃着,身后的地面上窸窸窣窣。
不知什么时候,有两三只小藏羚来了。其中一只似乎不怕人类,眼珠亮晶晶的,从树后探出头来,凑到程迦脚边嗅了嗅。
另外几只在不远处犹豫不前,好奇张望。
程迦把手里的凉薯递给它,小藏羚猛地缩一下脖子,半刻后,又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刚要闻闻。
彭野欺身过来,用力敲一下它的脑袋。
小家伙撒腿就跑,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山坡对面。
程迦问道:“你打它干什么?”
彭野说:“别示好,让它们误以为人类是友好的。”
程迦没话说了。
陆陆续续抽完几支烟,彭野站起身,说:“走吧,我开车。”
程迦把钥匙递给他。
他拿了钥匙,又拉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人还没站稳,对面灰黄色的山坡上突然出现两辆吉普,朝他们这儿俯冲过来。
彭野抓住程迦朝越野车跑,可来不及上车,两辆车一前一后拦住去路。
急刹车下,沙石漫天飞。
彭野清楚这次难逃一劫,他枪里只剩一枚子弹,等于没用,拔枪反倒会让局势恶化。
他迅速给程迦套上冲锋衣,唰的一声拉链拉到顶,帽子遮住她的头和脸。
他握紧她的手,钥匙重回她手心,他在她耳边极低地说了声:“玩赛车的姑娘,移库难不倒你。”
他把她推上车,摔上门。
他立在车边,冷静地盯着沙尘散去后从两辆车里涌下的团伙人员。
有一个想发泄昨晚被耍的愤怒,冲上来举起猎枪托朝彭野头上砸去。彭野腿都没动,原地发力,抬脚一个侧踢把他的枪断成两截。
两个身材瘦弱的拿了绳子,大吼一声合伙冲上前绑他。彭野抓住绳子一扯,两人齐刷刷朝他扑过来,一个被他一脚踹开,另一个被他拿绳子绕捆一圈甩撞在车上。
程迦蹿上车,前后两车的距离远远达不到移库的难度,她几秒钟就可以飞驰而去。她迅速坐到驾驶座上,钥匙入孔,却拧不下去手。
他们的目标是她的相机,不是彭野。可她跑了,他们定会恼羞成怒。
迟疑的一秒间,有人突然拉开车门,抓住她的手往下拖。
程迦一脚踹向他心窝,可他不松手。
她差点被拖出去,彭野冲上来握住她的手,一脚踢到对方脖子上,把他踢倒在沙地里。
“你他妈的倒是走啊!”彭野怒目把程迦推回去,甩上车门。
程迦望着他,骤然睁大眼睛。
彭野还没来得及回头,就静止不动了。
有杆枪抵在他脖子上,留着八字胡的万哥一脸奸邪与愤怒。
“你跟老子狂!”万哥一脚踹在彭野腿上,彭野没站稳,猛地撞到车上半跪下去。万哥又是一脚踢在彭野背上,“再狂啊!”
有两人立刻上前拉开车门,把程迦拖了出来。
万哥喝道:“臭娘们,相机在哪儿?”
程迦没吭声。
万哥皱眉刚要发作,另一对眼儿的瘦子指道:“我看见了,车上呢。”
他去把相机包拿出来,程迦低着头,眼睛从帽檐上看过去。
她咬着嘴唇,手指揪起地上的枯草。
万哥拿过相机,抬手招呼周围的弟兄们抬枪对着彭野。
他也想看看黑狐的真面目,更想赶在黑狐之前找出照片藏起来,说没找到,黑狐就走不了了。
计云死后,这个团伙他一人管不住。黑狐一走,很多弟兄要么散了,要么去投靠别的团伙。他还需要时间立威。
万哥打开相机,没想第一眼就看到林丽的艳照。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浑身燥热。他摸着下巴咋了咋舌,把女人白花花的照片一张张看完,转身走去程迦面前。
程迦戴着帽子低着头,彭野的冲锋衣很宽敞,把她罩得严实。
“小娘儿们挺不配合,啊?”万哥一把揪住她的肩膀把她拎起来,“我刚问话你哑巴了?”
程迦垂着眼,无声无息的。
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她脸上,万哥眯起眼睛,“啧啧,老子还没见过这么白的女人,哈哈,来看看她身上是不是一样白。哈哈……”
他伸手去扯程迦衣服,程迦抓住他手指反向一掰。
万哥疼得惨叫一声,他火速收了手,暴怒之下一巴掌扇过去,“你找死呢!”
程迦摔倒在地,没有动静,也愣是没发出一丝痛呼。
彭野拳头上青筋暴起,刚要动作,可满身的戾气在又一瞬间狠狠忍了回去。
程迦被长发和帽子遮住了脸,没声没响,像刚才那一巴掌扇了空气。
没有听觉上的刺|激,万哥意难平。他甩甩扇得发痛的手,回头去看彭野来找点儿兴致,可彭野也没任何动静,看着像不在乎这女的。
万哥心头的毁灭欲消了大半,骂:“真败兴。”
他转身要走,目光却定在程迦的腰上。刚才风一吹,露出一截白|嫩嫩水蛇般的细腰,万哥眼睛直了,看着就想用大手掐上一把。
风吹一闪而过,万哥看得清清楚楚,那掐手一握的腰上还留着男人的吻痕。
万哥的火顿时撩了起来,他扑上去揪住程迦的冲锋衣哗地撕开。
程迦咬紧了牙关,没发出一丝惊叫,抬脚就往万哥裆下踹,踢个正着。
万哥痛得踉跄后退,吼道:“把她摁住!”
四五个男人冲上去摁住程迦的肩膀、脖子和手脚,万哥捂着裆走上前,火气爆棚地说:“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说完举起一脚,使了狠劲朝程迦的肚子猛踩下去。
砰的一声枪响,万哥的脚没能落下。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万哥握着手腕,整个人滚成一团。子弹打断他两根手指,击穿掌心。
拿枪对着彭野的那几人都没反应过来,彭野几乎是在半秒钟内拔枪,拨安全栓,瞄准,爆了万哥的手。
刹那间,现场失控。
所有人惊慌失措,所有枪指向彭野。
他们不知道彭野枪里没了子弹,恐惧着他会继续开枪。
他开枪是疯了啊!
程迦嘶声道:“彭野!”
程迦脑子如同爆炸过后,一片空白。
她眼睁睁地看着众人手中的枪齐刷刷地瞄准彭野,而彭野脸色冷静,在一瞬间扔了空枪。
抱着枪的人见他甩了枪,竟也没人先开枪,毕竟没断自个儿的手,不是疼在自己身上。
有点儿道行的不想替万哥出头,自己沾腥。
新干这行的,枪都瞄不准。
万哥捂着鲜血直流的手,疼得一身热汗加冷汗,狂吼:“给老子拿绷带啊!”
手下几个兄弟这才想起拿绷带给他绑。万哥疼得要死,杀人的心都有了,哪里还顾得上花花肠子,矛头和恨意全转移到彭野身上。他人糙身体也糙,不顾疼反而只想解恨。才绑好止血带,人就冲上去,疼痛换作力气,一脚踹向彭野。
彭野敏捷侧身一躲,万哥脚踹在铁皮车上,又是一阵疼。
万哥在自家兄弟前丢尽面子,身手又斗不过彭野,连个儿都矮一头,气得发狂。
“就你身手好!”万哥骂着,回头看自家兄弟,对眼儿立马明白,提起一脚就踹程迦。
程迦指甲掐进手心,原想反抗,却忍住了,没动静也不吭声。
万哥第二脚踹向彭野,彭野没躲,这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他腹部。他连连后退撞到车上。
“杀几只羊还犯法了,关你什么事啊?那羊是你家亲戚还是你家祖宗,就为那群畜生把我们赶尽杀绝,找死啊?”
万哥接连几脚狠踢猛踹,彭野一个没躲,全闷声挨住。
“别说我们是犯罪,那雪豹还吃羊呢,你怎么不去杀雪豹啊?啊?还把雪豹列成一级保护动物,我才是一级保护动物,不杀羊卖钱我就得饿死!”
万哥打着打着,人都打累了,可彭野犟得和岩石一样,虽不反抗,但也绝不屈服求饶。
万哥火消不下去,猛地一脚踹在他心窝上,大骂:“你不疼是吧?求饶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