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行只静默不语。
凤汐眼眸微转,再笑开口:“真如我猜测王爷已有意中人?这可真是个稀奇事,难道是我太过孤陋寡闻,怎么却从未听闻过?我倒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奇女子才能入王爷的眼,又才能配得起王爷的身份,放眼京中贵女我实在想不出,到底谁能比我夏簪璇,更适合你?更适合贤王妃这个位置?”
少女仰头凝着男子话里不掩狂妄自负,夜景行也垂头看着她,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接,男子俊郎的脸庞没有半分波澜,黝黑双瞳亦无半丝喜怒,看着那少女羽睫轻舒睁大的凤瞳清透明亮,与那眸中带着几分讶异和好奇,依旧不语。
厢房之中陷入短暂静谧。
少女头顶,金勾流苏轻轻摇曳,时间仿佛就此凝固。
许久,男子才掀唇轻声开口:“本王言尽于此,也奉劝夏小姐还是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需知,有时候想得到的越多,到最后往往失去的会更多。既然你伤势无碍,本王也就先行告辞。”
“王爷也当知簪璇从不是个会轻易放弃之人,王爷既如是说,那不若我们就来日方长,且走且看!”男人转身离开对后而传来的声音视未闻。
凤汐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还有烈烈阿祈袍在空中飘飞漾起的轻浅弧度,嘴角勾着抹淡笑,转瞬却是再开口:“来人!”
“小姐,奴婢们在,小姐可有什么吩咐?”女子话音才落芸儿珍珠二人已走进来。
凤汐声音清冷:“备水,我要沐浴,再把香珠点起来,将这屋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给我仔仔细细熏上一遍。”想起男人的触碰,她只觉心中发恶,似乎连这屋子里的空气都已变得极尽污浊。
被他触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脏。
脏到让她无法忍受!
“可小姐您身上有伤,陈大夫交待过,定不能让伤口沾水,得在床上静养否则伤口会裂开,若小姐身子不舒服,奴婢去给小姐打水来擦擦可好?”芸儿珍珠二人愣了一下,芸儿忙开口劝阻。
凤汐未语,只瞥了二人一眼,少女一脸云淡风轻,可就是那淡淡一瞥却让珍珠蓦然间打了个寒颤:“是,奴婢们这就去准备。”
珍珠拉着芸儿出了房门:“芸儿,小姐有命我们便从命,以后不要再与小姐对着干,否则,若小姐生怒我们小命儿都得交待出去。
“可是……”芸儿蹙眉明显有些不赞同。
珍珠横了她一眼:“可是什么可是,在小姐这里没有可是,小姐是主子我们是奴才,主子有命奴才从命,既然小姐想沐浴那我们就好好准备,你若真担心小姐伤口浸水,那便多嘱咐流苏雅蓉再小心些伺候便是。芸儿,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珍珠说着驻在长廊间,抬头瞟向塔楼的方向,芸儿也顺着看了过去,两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昨夜塔楼上房间里发生的那幕,男人五指被切被狼狗咀嚼最终落入犬腹,还有那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和被抬玄翼等人抬走的无头尸身。
脸色都发白。
相比之下,珍珠深深觉得千梦筠死的简直是太轻松,至少小姐还给她留了具全尸,可昨夜那些人呢,怕最后残缺尸体也都被玄翼等人丢进乱葬岗了吧?那才是真正的死无全尸。
还有除了她芸儿雅蓉流苏都还不知道的,小姐那么高的武功,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受伤滨死呢?她觉得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珍珠收回视线,冷冷的提醒:“你最好记得以后别再犯相同的错,你想死是你的事,可千万别连累了我,我可不想那么早死。”
芸儿被警告,垂头看不清脸色,也未再说什么与珍珠两人匆匆去准备,不到小半个时辰已将沐水准备好。
凤汐下榻进了浴室内,摒退众人后这才褪去衣物挂在屏风上,抬腿迈入半人高的浴桶,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没入了氤氲着热气的温水里,伤口沾水是一阵锐利刺痛,热水自耳鼻灌入,呼吸也被透明液体掠夺。
青丝如藻在悠悠水中飘浮,女子没在水中的脸庞却是冷漠如厮,她睁大眼睛看着晃动的水面和水面上若隐若现的景象,清晰感受着身体的刺痛和那股窒息的感觉,脑中回荡着幽冥与焕辰二人回报的消息,还有,男人临走时那道讽刺的声音。
“有时想得到的越多,到最后往往失去的会更多。”
夜景行,你错了。
当一个人早已失去一切的时候,又还有什么能够让她再失去的?当一个人早就没有了活着的资格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好好活下去的时候,这世间又还有什么能让她顾及的?
自她重生的那一刻,这盘棋局就已开启。
注定要燃烧掉她的所有。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