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少亭进去时,简洛已在替老太君诊脉,少年娃娃脸上已不复先前毒舌嚣张的样子,多了份沉稳,数着脉倒也像模像样。
凤汐坐在红木椅上,四婢站在旁边,夏诚与舒嬷嬷也在,两人脸上表情与夏少亭无异,都是震惊而又讶异。
看少年把完脉抚着自己下颚不语,舒嬷嬷忙道:“公子,我家老太君她怎么样?您可有办法能解开我家老太君身上的毒?若公子能救我家老太君,老奴来生定结草衔环报答公子。”
“哎,这个么,那两个老头说的倒也不差,这毒的确是不好解,配解药也需要时间,况且,你们老太君的情形实在是有些不好,这……”
“秋水剑……”
女子冷冷三字道出,让少年故做姿态的脸顿时黑了:“喂,我说你这个女人真是好没有道理,我好心好意帮你家人治病,半文钱不收,刚刚还帮了你,我为帮你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想我如此风度翩翩又俊美倜傥的美少年却扮个下流泼皮,还被人误会我和你有一腿,我牺牲这么大,你还拿这个来威胁我,你信不信你再威胁我,我不治了!”
“我看你不是不想治,而是治不了。”
凤汐眼神在少年脸上扫过,极尽轻蔑:“流苏,去告诉阿祈公子,就说简小神医自认医术不精,治不好老太君,那柄秋水宝剑也不必当做酬谢给他,就让阿祈公子留着自己无聊时把玩更好。”
“是,小姐。”
“喂,臭丫头,你真去。”
流苏应声就要出去。简洛看得眉毛几乎倒竖,上前一把拽住了流苏:“治治治,我治,大小姐,大姐姐,姑奶奶,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治了,不就是个洛魂香么,那个谁,拿去,兑成水给你家老太君服下去,明天人就会醒了。”
“说我不会治?哼,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简神医,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简大神医,切,这可是我研制出来的毒药,我还能不会解?你这个女人也忒小看人了。我告诉你啊,解药给你了,你可不许去找阿祈大哥,秋水剑是我的。”少年自顾自的说着,却未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你说,洛魂香是你制出来的?”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你们不知道我叫什么?这毒药的名儿还是当初我想了好久才决定用我自己的名字命名的。明明很好解的毒药,也就那些傻瓜自己乱配搞得那么复杂,真是庸医误人,不过,倒是很奇怪,按理来说她应该早就毒发而亡了,可是却有人用……”
“原来如此,那你的秋水剑也不用要了。”
简洛得意的朝女子翻个大白眼,蹙眉正要说出心中疑惑,却被女子一句话打断忘去了九霄云外:“喂,我说你这个女人知不知道何谓做人要厚道点?虽然这毒配方是我弄的,可又不是我给她下的,你可不能算在我身上。再说了,秋水剑是阿祈大哥答应给我的,你凭什么不让他给我?”
“那你可以试试,我有没有办法让他听我的!”洛魂香,原来竟是他搞出来的毒药配方,他倒真是大言不惭。她与师兄同门习艺,虽所学各不同,但多少也有耳濡目染,当初师兄苦习金针过穴之术,她还做了好几个月的针靶。
寻常的风寒小病痛,把个小脉也难不倒她。自然也知晓医毒虽不分家,可医者擅医,治身体百病百痛,毒者善毒,制毒解毒,也有本质不同。
“大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夏少亭听了半晌,看着舒嬷嬷替老调君喂药老太君脸色的转变,终于满脸复杂的开口:“所以姐姐才请了简公子前来替祖母医治?大姐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要害祖母,又为什么要嫁祸给我?”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可不知答案他就是心中不舒服,也不甘心。
屋子里气氛顿时凝滞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凤汐,包括四婢也都疑惑的看了过去,她们一直以为夫人的目标是小姐,可没想到?
不解,几乎所有人都不解。
“我以为,你不是个蠢人,我都能想到,你真想不明白?”更多者是不是想不明白而不愿去想,也不愿去相信。凤汐接过流苏递过来的茶轻啜,天真少年终要经历残酷才能兑变。
很残忍,却是经受磨砺必付的代价!
女子声音淡淡毫无波澜:“想要除掉一个人的理由无非就那么几个,要么与人有仇,要么就是与人挡了路。你和刘氏无仇,可你挡了她的路,她自然要除掉你这个拌脚石。”
“我挡了她的路?什么路?”夏少亭依旧不解。
“自是青云路,富贵路,荣华路,世子路,候爷路,除此之外,你觉得你还能挡他什么路?”什么路这还用问,刘氏心心念念的不就是那世子位。
凤汐挑眉讽笑,继而看着夏少亭淡淡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如少亭一般不贪权势不恋富贵。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认为骨肉至亲相煎何急,以心就能换心。今日你亲眼看到在你受冤之时,并非每个人都依如继往的相信你甚至雪中送炭的帮你。”
“这世上更多的是追名逐利,是阴谋算计,是雪上加霜,是落井下石。如果你真决定要下科场入朝堂,那就最好记住今日,人的眼里勿需装太多,心里也勿需装太多,只装在意者便足够。为不在意你的人付出半丝心力,都不值得。”
夏少亭闻言抿唇垂眸有些沉默,昔日兄友弟恭的画面,那刻的声声指责,张张原本觉得或娇俏,或可爱的脸,突然间都扭曲的变了样。
唯一只有那张记忆中女子的脸,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未变。若非大姐姐他不止前途尽毁,也再无余生可言。
没人知道夏少亭当时心里是怎样一种感觉,少年沉默未言,只那眼眸里却是多了些别的东西,再也回不到当初的纯净。
看清现实,经历痛苦,再让岁月将痛苦沉淀后感悟,这便是成长。
“可小姐您昨天不是还和我们说,夫人是想害您,用您来对付世子么?为什么又和二少爷扯上关系了?”流苏一脸纠结,就算夫人要想要世子位那也应该把矛头对准世子,对准小姐才是。小姐不也是这样说的么?可为什么夫人的目标又变成了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