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你居然说她死了,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死了?她应该还好好的活着才对,她又怎么可能会死呢?这不可能,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她还活着是不是?”
“祈儿……”
夜祈闻言眸光骤然睁大,身体一个踉跄上前两步,抬臂便要抓向凤汐却被就近的花有容一掌打在胸口,男人因此而倒退了数步,嘭的一身撞翻了红木椅子跌在地面,王皇后惊呼了声将人扶住。
“不可能的,本王还未找到她,本王还未找到她报了当年之仇,她又怎么能死呢?这不可能,本王一直都在找她,她不可能会死,本王不相信她会死,夏簪璇你一定是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是不是……”夜祈却未看王皇后,男人嘴角溢着丝丝血渍,却只死死的凝着凤汐,有些颠狂嘶吼着,原本俊逸恢复平静的脸庞此刻眉眼泛红,更是狠狠的扭曲,透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恐怖
凤汐凝着夜祈一字一句:“可她的确已经死了,我能肯定无误,她死在宏郢二十三年三月初七,这是她的祭日。”
“宠郢二十三年三月初七……”
夜祈闻言反复呢喃着,最后却张唇大笑出声:“呵,呵呵,你是说就在本王暗中返都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死了,本王这几年都没有找到她,原来都是因为她已经死了么,可是本王不明白她不是金蝉脱壳的逃掉了,她不是应该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她又怎么可能会死?夏簪璇,你告诉我,我求求你把所有的事全都告诉我,否则我死也不会瞑目……”
“她的真实名字叫小蝶。”
凤汐沉默了许久方才蠕唇开口:“她是来自婆娑岛的魅者,魅者是婆娑岛主专门培养出的细作,这是她们对诸如小蝶这种女子的统称。小蝶当年是被人从家中虏走后强行被带回婆娑岛,当年她被虏时只有五岁,与她一同进入婆娑岛的共有上千人之多,可最终活下来的却只有二十人。”
“她们被凤排相互撕杀,经过层层的筛选后,活下来且资质好的女孩儿便被迫学习媚术,武艺以及刺杀之术,还有棋琴书画和诗词歌赋,等等各种讨好男人的技艺和手段,而魅者之所以会存在,就是为了成为细作,助婆娑岛主达到各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年小蝶离岛后便来了帝都,我不知她可曾接到过其它任务,可我知道奉命接近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你,迷惑你并想办法将你拉下太子位,这应该是她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至于她为何会死?”
凤汐说着到此顿口,整个厢房中极静,众人都是自静默着,或等着女子接下来将要出口的话,或只垂头保持着沉默,而早知事实的樱洛连同花有容还有皇甫瑜看着此时夜祈狼狈的样子,心中有些莫名的复杂。
此刻三人都还有些未晃过神来,绯颜就是桑紫口中的小蝶,这是他们所有人都未想到过的事实,可是如今看来这却就是个事实,那双相似的眼睛,那些完全相同的生活习惯,难怪夫人会在临走之前,去了桑紫那里,夫人还道是好避开主子口中那个有可能极会缠人的人小丫头上官清歌,可其实原来夫人是特地去找桑紫拿小蝶的画像,并且仔细的询问了诸多。
原来夫人早就有此怀疑了?可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皇甫瑜蹙眉看向凤汐始终想有些想不通,为何夫人会那么早就有这样的怀疑,若非他们听耳听到夜祈承认的话,那个事实他们至今都不敢想象。
原本以为那个人应该是长大后的凤若雪,是夫人和主子原本一直在找的凤若雪才对,可偏偏他们所有人竟然都猜错了,那个人竟然会是桑紫口中,那个早就已经死了五年的叛徒。
原本已死的人先被证实还活着,此刻又被证实其实早在五年前就已死,如此波折的事实,这世上怕是当真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
可想想的确是如此。
就算是一个人的脸再如何的变化,不管贴上人皮在具还是侨装,又或是真的服下了易容药丸,哪怕是真的是有人在别人的身上用上了,那邪恶又歹毒的削骨易脸术,哪怕那张脸变得再没有破绽都好。
可是一个人眼神,一个人的气息和气味,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有很多却都是不可能轻易就改变,就算是刻意的去改变,可也极少有人能够完全的改变自己早就养成的细小的一些习性,更是难免会本能便露出破绽。从这些地方证实身份比起看那张根本无法辨明真伪的脸来,那似乎更加有用的多。
然则而夜祈所问的小蝶的最终死亡真相,那对眼前的男人来说,似乎知道后也只剩下残忍,五年的找寻,结果以为早就活着的人其实已死,甚至还死的那么的凄惨,随之而来的问题亦浮上所有人的心头。
那才是让所有人都沉默的最终原因。
“她为什么会死?既然她是魅者,被派到本王身边本来就是为了完成你口中所谓的任务,任务她也完成了,可她为什么还会死?”夜祈凝着顿口不语的凤汐从女子叙述中回神,开口追问。
凤汐垂目着着男人执着望来的眼神,她轻眨了凤眸,迈步走到男子面前俯身蹲在母子两人面前,凝着夜祈抿了抿唇接道:“我只知道在你离都之后,她就被婆娑岛的人秘密带回,并且处以极刑,小蝶最终葬身于万蛇窟中,而她被处以极刑的原因,是因为她生了反叛之心。”
“我不知她们为何会认定小蝶是叛徒,又或是她曾经有做过什么,这个我并不知道,除了她们的人应该也没有人知晓。但我想这定然与你有所关联,从你我的谈话之中我所知的你们二人的过去并不多,可是小蝶在你的面前显然并未刻意去掩藏自己的一些生活习性,又或者那只是她情不自禁的表露出来。”
“可不管是因为这两个原因的其中哪一个都好,原本应该伪装隐藏的人却是超过了界线,她没有隐藏反而表露出真实的自己,我想至少她是信任你的,她的心里也定然是在意你的,因为人只有信任的人面前才会不自觉放下戒备,亦只有在重要的人面前,才会想让他看到真实的自己。”
“所以我想,即使最初她只是奉命接近你,可是或许在这个过程里她却是无可自抑的对你动了真情。”
夜祈身子蓦然一震,声音带着浓重的颤音:“你是说,她,她……”
“我是说她喜欢你。”
凤汐沉沉的回了男人七个字,子子清冷的声音,这刻落在人耳中却是透着股笃定:“从小蝶的一些生活习性便能看出来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她睡眠极浅且喜点灯入睡,我想她是个极度没有凤全感的人。”
这点从她一直暗中帮着桑紫与桑紫有着那么深厚的情宜也能看得出来,在那样的虎狼之境,两个人相互扶持,总是比孤独一人坚持要好得多。小蝶与桑紫的感情很深,这点从桑紫所做的画像来看,能够看得出来。
只有真正在意的人,只有倾注了感情,才能将心中在意的人,画得如此神形俱貌,那张画像上娇美而温婉的女子,那样柔和的笑容,她想那定是曾在桑紫面前表露过,所以她才能将她画出来。
凤汐顿了顿接道:“她喜点檀香,还喜欢在自己使用的十合香粉中特意放些撵碎成末的菩提枝叶以及天香豆来加以提炼香粉,而众所周知的,菩提枝叶出自菩提之树,菩提树乃是佛门之物,而天香豆生就洁白无暇,香味清浅最是怡人且淡雅,为何她独独选择这两样东西放进去,我想你自己大概也能猜到,或许她曾为他们做过许多其它伤天害理的事,可我想她心里对此却定是极为抗拒,只是她并没有能力去反抗。”
“我以为真正的绯颜,那个小蝶,她应是个惠质兰心的女子,即使她有着绝佳的姿容,即使她有着极佳的习武天赋,即使她们如此精心的将她培养成为魅者细作,并且用药物将她牢牢的控制,让她曾经也在命运面前不得不低头,可我想她心里始终还有丝期望,期望有一天自己能摆脱这个残酷可悲的宿命。而你便是那个触发她反抗他们的那个,最终的契机。”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夜祈,我想小蝶她并没有如你所想的完全只是在利用你,反而我觉得她是爱着你的,或许她对你的爱,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深得多得多,你说在你出事的前三天,她曾经摔倒扭伤脚,可是在我看来一个自幼习武且深藏不露的人,不可能会轻易扭伤,除非当时她怀着心事,因而心绪有些不宁,可显然的当时的你并未发现。”
“诸如这样的细节你可以仔细回想,看看是不是还有其它,这个只有你自己才体会的最清楚,你们之间的过往亦只有你最清楚,记着抛开那些过去不要再用眼睛去看,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事实,反而眼睛看到的有时只会蒙蔽自己,用心去好好的感受,我相信如果她是真的爱着你,那么你不可能半点都感受不出她对你的那份爱到底是真还是假。”
“……”夜祈闻言只沉默。
凤汐看着怔怔凝着她出神的男人:“她死前承受了你难以想象的非人折磨和你永远也难以想象的痛苦,最后才被奄奄一息扔进万蛇窟,最终尸骨无存。五年过去除了当年曾亲眼观刑的人,没有人知道她曾遭受过什么,她受刑时许多人看着却没有人能救得了她,这世上除了那寥寥数人,更没有人知道当年名动帝都名叫绯颜的那个女子,我们以为死了,你一直以为活着的女子,她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人世。”
“比起你这五年来对她的恨意,我觉得她临死前所受的已经足够清偿欠你的所有,不管是那份情,还是对你的利用,你为此而失去太子储位,她亦为此而付出生命为代价。明明可以活着她却选择了受刑而死。除了爱你又还能有什么理由才能让她做出如此的选择?”
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一个原因,能够让小蝶在完成务之后会得到如此下场的原因,当然这其中定然还有隐情,或者说定然还发生了些什么事,让那些人确定了小蝶的确是背叛了他们。
可是眼前没有人能够猜得到,从夜祈那里她也再找不到其它的疑点,事实上现有她原还的这个所谓的‘事实’其实大都是她依据夜祈的叙述和她发现的疑点做出的推测和大致的还原。
想要完全的追根朔源,将五年前这件事的所有真相全都找出来,那就必定要抓出另一个人,从那个人口中定能将所有事都弄得一清二楚。他们定然也会有其它的收获和进展,这也是她在之后必定要做的事。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
这也就是王皇后方才所方的落叶终有根,这世上绝不可能有人可以凭空的冒出来,谁也不是石头缝儿里崩出来的,只要巡着线索锲而不舍的追查下去,那所有的疑惑都会解开。
“葬身万蛇窟,葬身万蛇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