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前方黑衣人带着小丫头一路疾奔,所挑道路都极为偏僻,原本少年以为他是要带人前往山野之地藏匿,哪知转过条暗巷之后,那黑衣人却是突然间身形一折拐了方向。
那巷子口停着辆马车,黑衣人将人扔进马车,忽尔转身朝半空之中打了个奇怪的手势,那巷子里面便骤然闪现数道身影,径自闪身至少年藏身的方向,将那暗中追赶的少年给团团的围起来。
“你是什么人,为何跟着我们?”那黑衣人上前撇了眼被围在中央的少年在少年身上打量着,视线最终定格在少年那张原本稚嫩却异常冷静的脸庞,阴鹜的眸子里闪过丝丝的诧异,片刻后开口冷声的询问,那低沉的声音里难掩几分凌厉的杀意。
嗒嗒嗒……
远处一阵嗒嗒声。
是那马车缓缓驶离巷子的声音。
少年看着马车缓缓的消失,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扬头亦眸光凌厉的射向眼前六七个黑衣人,视线落在那虏人的黑衣人身上,少年冷哼了一声:“你还敢问我是什么人?那你们又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虏走那个小丫头?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她才十一二岁不过是个孩子,你们这些匪徒也未免太过猖狂,竟敢在帝都天下脚下行此犯法之事,莫非你们就是那些专虏幼童幼女修炼邪术邪功的婆娑岛的恶毒贼匪不成?
少年视线扫过几人声音里满是狐疑,接着却是再次冷哼了一声,单调陡然拔高满是正气凛然的戾色:“如此正好,还不赶紧摘下你们的布巾,扔掉你们手中的兵器给本少爷束手就擒,本少告诉你们,你们最好好全都乖乖的随本少爷前去慎刑司领罪!!”
“今日倒也赶巧,竟然让本少爷碰上你们行凶作恶,还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无耻贼子你们休要如此的猖獗,今日有本少爷在此,本少爷早就暗中通知了人前来,我告诉你们,你们几个今日一个也别想逃走!!!”
少年气势十足,恨恨的瞪着那六七个黑衣人,只那声音却是过大,是以那样子落在黑衣人眼中那中气十足里却反而似乎有着些许心虚的底气不足。
这也并不奇怪。
眼前的少年身量虽然瘦高,可在那六七个魁梧的黑衣人面前,却仍旧显得瘦弱的太多,看他的样子至多也只有十四岁左右,少年皮肤很白,长着张尚算端正的脸庞,五官很拆开很是奈看,然则拼凑在一起却又显得很是普通,普通到随意走在大街上,只要在人群里一抓也能抓出一大把来。
他穿着身青色的劲装,腰间有着铁饰挂扣,手中尤握着兵器,那兵器原本置在他的腰间,那是一柄软剑,很普通的兵器,剑身泛光,剑刃也很锋利,然则也仅止称得上锋利而已,那不过是柄普通的软剑,稍好上些打铁铺子里面随处都可以买得到,他的兵器就和他的人一样的平凡无奇。而习武之人只要远远的看过也能知道,那不可能会是什么宝剑,更不可能会是什么神兵利器。
这是个很普通的小子。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气息到语气看来,这少年都是个随处可见,而又普普通通的江湖小子。
唯一不普通的是这小子那胆子却当真是不太小,居然敢一路跟着他们,且还孤身的跟到了这里,若非他跟得太紧,他恐怕这时候也不会发现,所以说有的时候人还真的是不可貌相,这个少年绝对不像他的长相那样普通。
至少,能够避开他耳目这么久很有两把刷子。
首先资质很是不错!!!
“哼,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给本使拿下他,绝不能让他逃掉,本使倒是很想揭下你脸上的人皮面具,好好的看看你到底是谁,又出自何门何派,你们几个速战速决,千万别再引来其它的人。”
黑衣人听着少年的话,看着少年眼底闪过的紧张之色,面巾下那双阴鹜的眼睛里却是布满嘲笑和讥屑之色。已字还未落地,男人身形已然骤动拔地而起当先五指并拢成掌直接的劈向了那被围的少年。
少年原本就是瞅着机会打算逃,然则其它的黑衣人却是得令分别闪身上前封住了少年的所有退路,少年见状脸色憋得微红,那眼里也明显出现了惧意,然则咬了咬牙,他手中软剑随之挽出朵朵剑花。
可惜的是少年武功虽不低,可对敌经验明显的不足,反而几名黑衣人却是招式老道,手段狠辣且阴毒,几人之间更是配合有度,以一对七,少年很明显力有不逮节节败退,根本就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不过五十息左右少年手中长剑掉落在地,同时被黑衣人一掌劈中胸前,少年身体也被那股力道砸到巷子墙角,他的后背抵在冰冷墙壁之上,将那厚厚的砖墙都被震得砖屑乱掉,少年五脏六腑更是一阵剧痛,嘴唇大张他随之喷出大口的鲜血却再提不起劲气,只能眼看着那刀架在自己的的脖子。
噗嗤——
哧啦——
两道声音接连响起。
先是其中一个黑衣人手中大刀刺入少年胸口,再是一只手落在少年的面部棱角处,哧啦的一声竟是当真揭下具人皮面具来。人皮面具下是张惨白的脸,少年原本平凡无奇的五官却是精致无比。
那张脸落在黑衣人眼中却是让黑衣人的瞳孔都是骤然紧缩。
“等等……”
他出手如电落在执刀黑衣人的手部,阻止了刀再次使力刺入:“这个人留着或许还能有些用处,先给他止血把人带回去再说。呵,呵呵,真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没有死,居然还好好的活着,还当真是出人预料之外。”男人的笑声因蒙着面有些瓮声瓮气,在这阴暗避静的地方落入隐在暗处的一又耳朵里,却是更加的幽冷森寒,如同猛鬼的笑声,让人恐惧到双股都忍不住如筛糠般狠狠打颤。
“是!!”
执刀的人拔出大刀,看也没来得及看那人刀上的血径自回刀入鞘,旁边有人点了少年胸前的穴道止血人,而后拿出药丸粗鲁掰开少年的嘴将那黑漆漆的药刃子扔了少年嘴里,将人扛上身几人很快便消失在暗巷子里。
当先的黑衣人却是并未离开,反而扭头看向那暗巷另端的拐角之处,那拐角墙边探出的头狠狠的缩回,原本死死捂着嘴的人,此刻却是再顾不得其它,可谓是拔跑就跑。
然则才没跑两步,脖子后面便是突的一疼,意识很快便陷入黑暗里,小小的个子,小小的人儿,便自那般软倒在那冰冷的地面,穿着淡蓝色阿祈袍的小人五官极为精致,用力的想要爬起来身体却是无力,眼帘半磕合中,只看到一道巍峨的身影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救,救命,爹,大哥,大姐姐,救我……”地上的小人儿掀唇间那低低的求救声却是宛如猫儿一般的微弱,最后终是抵不住那黑暗的阵阵来袭,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那黑衣人却是抬脚走到小人儿的身边,揭下了自己脸上的那张黑色的面巾拧笑着俯身,手指落在小人儿柔嫩白晰的脸庞,张嘴后竟是重复着和方才少年相同的话:“这才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这意外收获倒是颇为丰厚,没想到一来便来了三条小鱼。”
“小丫头,怪只怪你不该这么不长眼的跟上来,你说好好的呆在你的候府做你的候府千金小姐那多好,可你却非要上赶着来送死,倒也省了我们的人再浪费力气潜入候府去抓人了,上次竟弄了几个假货来瞒天过海,可偏偏这次你们却又自投罗网!!”
“本使倒要看看,有你们在手,夏战他这次还会不会像上次一样,选择看着你们死?陵齐王夏战是么,呵,呵呵……”低低而阴冷的笑声,带着几分的得意和宣泄之意,男人捏着地上小儿的脸颊极为用力,眨眼便将那小丫头的脸蛋儿给掐红了好大一片,那样子就像是许久以来的憋闷终于找到了发泄之所。
暗影婆娑,整个巷子里除了那点点血迹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然则就在那黑衣人带着小丫头离开后不久,那拐角处小丫头被打晕的地方,却是又走出两道人影来,同样是两个女子,都是十三四岁,一般大的年夏。
“我,我们们现在怎么办,是该先去陵齐王府找王爷报信,还是应该先去和卫大哥报信,完蛋了这下可真是完蛋了,那夏语菲好好的不呆在王府,她怎么就会没事儿扮成个男娃跑出王府在大街上溜哒,溜哒便罢她居然还那么不小心居然被那些人给抓住,这不是添乱么这……”
“依我看没准儿那些人就是官府在通缉的人,麟儿,我们,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否则我怕他们万一转回发现我们就糟了……”
“不行,她可是王府的人,还是主子的亲妹妹,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够见死不救的,蔚儿,你且先回去报信,我先去追上看看,看他们他到底将人带去哪里再说……”
“不行……”
其中一个小丫头急得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渍,抬脚就要朝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过去,却是被人给伸手拽了回来:“麟儿,你听我说你不能追上去,他们都会武功,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容易就会被他们发现的,我们还是先回去报信找人救他们吧……”
这两人却正是卫麟儿和阮蔚儿,自阮家覆灭之后,阮蔚儿成了凤家的主人同时也成了凤家的守宅人,从那之后卫麟儿便一直奉命跟在阮蔚儿的身边,算是保护阮蔚儿的凤全。
本就年夏相仿,同样身世坎坷的两个少女,这么长久的相处中已让两人之间的隔阂尽消,感情也堪比是亲姐妹,此时听得卫麟儿要去冒险,阮蔚儿又哪里还忍得住。尤其想到她们无意中跟上来看到夏语菲被黑衣人打晕的那幕,还有那黑衣人在夏语菲昏迷中时那阴恻恻的话。
此时阮蔚儿仍旧是脸色惨白,双腿都还在狠狠的打颤,若非卫麟儿死死的捂着她的嘴巴,强行的让她冷静下来,那黑衣人又因为夏语菲而分了心,怕是早就发现她们两个人远远吊在夏语菲的身后跟了过来,那样的话她们可能同样逃不掉和夏语菲一样被抓起来的命运。
她们要武功没武功,跟上去又能做什么呢???
卫麟儿习惯性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将原本梳的好好的头发给揉乱的像是团鸡窝,语气更是因焦灼到有些恼怒:“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把人带去哪里,就算是能搬来救兵又怎么才能救她?”
“你没听到那黑衣人的话,他们是想拿夏语菲来威胁王爷,这些人真特么的下贱卑鄙,对付不了王爷和主子,便专挑那小孩子来下手,就这种阴险的小人还指不定他们会对那小丫头做什么呢,万一他们也像你祖父对付你一样,那小站丫头不就只剩死路一条。”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你放心我会小心不会有事的,他们会轻功我又不会,我只跟过去看看,肯定是追不上他们的,我只是看看他们大致往哪个方向去,要是有不对劲儿我会自己逃的,你先回去,赶紧回去,不管是找卫大哥,还是去陵齐王府或是官府都成,赶紧的,再说下去就肯定追不上了……”卫麟儿跺脚甩开阮蔚儿的手便追了上去,这段时日因着主子的失踪,卫大哥整天忙得像是蜜蜂,根本就没有歇下来的时候。
她早就得了卫大哥的吩咐暗中在帝都里打探消息,直到主子平凤被找到的消息传回帝都,他们都才松了口气,可却不想这帝都里却是更乱了起来,今儿她原本是拉着阮蔚儿出来瞧瞧帝都里的形势,看能不能再顺便替卫大哥收到些江湖各派的风声和消息。
哪知道却是那么凑巧的看到夏语菲那死丫头一个人在大街上溜哒,那不是胡闹么,王爷早就下令王府的人不许私自出府,可那死丫头却还扮成男孩一个人到处乱窜,原本她和阮蔚儿想上前去揪她回去王府。
哪知道那丫头却是行迹可疑鬼鬼祟祟的,她们这一路跟上来,哪知道却就见到那死丫头被黑衣人给打昏带走的一幕。
真是个倒霉催的死丫头,好死不死就遇到黑衣人,好死不死她居然被那些黑衣人给发现了,好死不死就她和蔚儿两个人,身边也没带半个人,就连救人都不敢露面,只能眼看着她被人给打昏带走。
说来说去都是那死丫头作的。
难道自个儿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盯着她们么?已经都遇到过一次危险了居然还敢如此大意,身边儿半个人不带就溜上街,这下好了活该被黑衣人给当菜打包带走了,她落进这些人手里,那可不就成了盘儿菜。
绝对的有去无回了??
“哎……”
阮蔚儿还想阻止,然则卫麟儿那是乞丐出身,那身子向来很是灵活动作更是极快,就在这空档她甩开阮蔚儿已经窜到另端的巷子口,转过拐角眨眼之间便消失了身影,阮蔚儿看得咬了咬唇,转身抬脚便要返回。
然则因未看路,才转身却是撞上堵肉墙,她整个人被撞得脑子发晕,加之原本是要跑来着,那力道过大之下,竟是被那墙给生生撞得跌坐在地,捂着额头她有些奇怪的抬头,看着眼前高大威武的身影,和那男人投来的凌厉目光,原就惨白的小脸更是毫无血色。
她双手撑地身子不停往巷角梭退,声音如风中落叶抖动:“你是谁,你别过来,你,你别再过来,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过来的话,我就要喊人了,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唔……”
“你若是再叫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低低的声音极具威慑力,落地的瞬间似乎连这巷子里的空气都被那冰冷的声音给凝结,阮蔚儿将要再吐口的声音因此戛然而止。
阮蔚儿的恐惧却是未消反因此而更甚,她张大眼睛死死瞪着男人,直到自己后背抵死在墙角,冷冰冰的触感让她明白自己退无可退,更是死死咬着唇将那唇瓣都咬出了血色。
女子害怕的样子宛如受惊的小梅鹿楚楚可怜,只那样子落在男人的眼中却是让男人深深蹙眉,那双鹰眼里多了些不耐怒气却又在眨眼间消散:“算计阮家人时你不是挺有胆量的,这会儿却是怕成这样,难不成比我他们还要可怕?藏起爪子的猫仍旧是猫,做出这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有时并不能迷惑敌人,将你手中的药拿出来吧,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害你,可若你对我动手,你的小命便只能交待在这里了。”
“什么算计阮家人,你,你……”
男人的话让阮蔚儿身子一僵,原本宽袖下捏着药包的手顿住,强迫自己定下神来,她从地上有些狼狈的爬了起来,仔细的看着眼前比她高出极多穿着阿祈衣玉服的男人。
那张脸棱角分明,更是俊美非凡,明明就是张极其陌生的脸,可不知为何却总诡异的让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许久之后,她脑子里面蓦然浮现出张邋遢狼狈的脸,与眼前的这张脸竟是慢慢的重合在一起。
阮蔚儿的眼瞳再次瞪得极大,她伸出手指指着男人,震惊到几乎有些张口结舌无法言语:你,你是木头,你是木头?可,可你不是离开了,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在这里,木头,你……”
女子口中的木头二字让男人本能的蹙眉,眼中浮上些许的不悦,他展臂便将女子揽入了自己的怀里,垂头看着女子从煞白到绯红的小脸,强行扣住女子不停扭动挣扎的身体。
“我不叫木头,不过你可以叫我林蕲。”
他右手拾指落在女子下颚,强行的挑起了女子脸庞,掩去眉宇间那股子不耐唇边扯出抹柔和的笑,那低沉的声音似就在女子的耳边响起,透着股子磁性和沙哑:“怎的才这样就变成了个结巴?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害羞,我本乃岭南林家堡少堡主,因被仇家追杀重伤,幸得你相助逃过一劫。”
“后来也得你赠银才能离开帝都返回岭南,我此次回来是特意来找你以报你当初对我的救命之恩。不过你怎么会如此惊惶的出现在这僻静暗巷里?最近帝都不太平静出来时怎么也不带个人,你知道不道你一个女儿家单独出行且还远离人群会很危险,是不是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
男人张嘴扯着瞎话眼也未眨,声音里却透着股难以掩饰的关心,过于近距离的接触,还有男人看来时那温柔的眼神都让女子原本绯红的小脸倾刻间更是红到几乎在滴血。
蓦然间她想起了独自追出的卫麟儿,回神反手拽男人手臂急急道:“我是遇到了些事,有人被人给抓走了,麟儿追了过去,我怕他们会对她不利,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帮我救麟和回来,我现在要赶去陵齐王府报信!!!”
“什么麟儿,陵齐王府?”轩辕无极开口问。
“麟儿你也见过的,就是我救回阮府的那个丫头,至于陵齐王府……”阮蔚儿微微的顿了顿,咬唇低低接道:“被抓走的人是陵齐王府的小姐,我现在必须赶去陵齐王府,木,不,林少堡主,求你帮帮我……”
“这……”
“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那我自己……”
看男人蹙眉犹豫,阮蔚儿本能想开口道自己去,男人却是摇头道:“没什么不方便,不过此次我来找你还救命之恩是其一,其二也是随武林同道前来剿灭婆娑岛的余孽。只是我乃江湖中人,江湖与朝堂素来井水不河水,林家堡更有规矩不与朝庭多做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