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衞国的特别关照下,柴田久和松仓十一被押回通岭之前,和他们同时逃离通岭却先于他们被捕的蓝田正箭等三十一名红十字医院医务人员就已先后被押至四团团部接受审讯。所以,当柴田久和松仓十一被押至四团团部时,除外科护士羽田娟子不但未参与暴乱反而因为报信及时使得五十多名伤员免遭残杀外,红十字医院尚活着的其他七十三名日本医务人员尽数被捕,无一漏网!
周衞国终于可以告慰红十字医院牺牲的那一百五十四名伤员了!
自从被押进通岭之后,仅从“迎接”自己的阵仗,柴田久就意识到自己的前景非常不妙——这一路上所有得知自己是红十字医院院长的民主联军士兵看向自己的目光,几乎都可以杀死人!
现在,柴田久只好在心裏不停地用“八路军优待俘虏”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了。不过从自己被俘后并没有遭到虐待这一点来看,柴田久认为“八路军优待俘虏”这个传闻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在被带进四团团部审讯室后,柴田久对自己的未来又多了几分希望——至少民主联军还对自己进行审讯,而没有直接处决自己!只要是审讯,自己就有了说话的机会;而有了说话的机会,自己这一路上想好的话即使不能给自己脱罪,至少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打动民主联军的指挥官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柴田久在见到坐在审讯桌后的周衞国和刘远时,竟然礼貌地向两人鞠了一躬,之后还用中文说道:“两位长官好,几日不见,两位长官風采依旧,柴田心中不胜欢喜。”
周衞国和刘远都是一愣,他们倒真没想到柴田久竟是到了黄河还不死心,到现在还能如此从容。
见到周衞国刘远两人脸上的表情,柴田久不由为自己的先发制人而暗暗得意。
刘远一指柴田久身边的凳子,说:“坐吧。”
柴田久微笑着说了句“谢谢!”后以一个尽可能优雅的姿势坐了下来。
周衞国冷眼看着柴田久,说:“我记得上次见到柴田院长时,柴田院长还不会说中文,没想到几天不见,柴田院长的中文就变得这么流利,柴田院长可真是个天才啊!”
柴田久微一躬身,说道:“周长官说笑了。其实鄙人虽然懂一些中文,但因为只是粗通,却不敢班门弄斧,所以上次见到两位长官时没有说中文,还请两位长官原谅!不过两位长官胸襟宽广,应该也不至于因为这件小事而怪罪柴田吧?”
周衞国淡淡地说道:“柴田院长说的对。我们当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怪罪你,反正你犯下的大罪已经够多,任何一桩都足以被我们用来‘怪罪’你了!”
柴田久强作镇定说:“柴田愚钝,还请周长官明示。”
周衞国嘲弄地看着柴田久,说:“二月三日凌晨,你们通岭日本人发动暴乱时,你和你的部下都担任了什么角色?柴田院长应该不至于这么健忘,才过一天的事情就忘得干干净净吧?”
柴田久心突地一跳,终于说到主题了!
柴田久眼珠一转,立刻痛心疾首地说道:“这个柴田自然不会忘记!经过一天的深刻反思,鄙人认为,二月三日的暴乱,是绝对错误的!这次事件,无论对于死难的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来说,都是个悲剧!我们红十字医院医务人员听信了藤田大佐的话,错误地参与到了这次错误的事件中,对此,我非常后悔,更加痛心!但是,我是红十字医院的院长,红十字医院医务人员参加暴乱的罪恶,理应由本人负全部责任!我的部下只是执行军令,他们都是无罪的。希望两位长官可以对他们网开一面!”
周衞国笑了,说:“柴田院长,没想到你还这么讲义气!”
柴田久肃然说道:“柴田只是实话实说!”
周衞国轻轻鼓了鼓掌,说:“好一个实话实说!至少有两点我应该佩服你,那就是你做戏的本事和你脸皮的厚度!老实说,你这番表演的确很能打动人,可惜,我周衞国这人就有个毛病,那就是软硬不吃!你说因为你是红十字医院的院长,所以红十字医院医务人员参加暴乱的罪恶应该由你负全部责任,他们只是执行军令,所以都是无罪的。那么按你的逻辑,藤田实彦是此次暴乱的首脑,这次暴乱的所有罪责是不是就该由他全部承担呢?换句话说,你们只是执行军令,自然都是无罪的喽?”
柴田久说:“我并没有这么说!”
周衞国盯着柴田久说:“对!这种话你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因为你柴田久讲义气,要为你的部下主动承担责任嘛!可你真是个这么讲义气的好上司吗?”
柴田久鼓起勇气也直视着周衞国,说:“我不明白周长官说的是什么意思!”
周衞国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真的不明白?”
很快,柴田久就有些受不了周衞国有若实质的眼神,看向周衞国的目光不自觉地有些躲闪。
周衞国笑了笑,继续说道:“红十字医院昨天逃出通岭的医务人员连你一起共有三十三人吧?除了你和松仓十一,其他三十一人早就被我们给抓住了。经过审讯,我们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你给他们的逃跑路线,似乎都不怎么安全!而且在你们分散逃跑时,你好像是对别人说你要逃往长春的吧?可我们的人却是在往沈阳的方向抓住你的,看来,你并没有对你的部下说真话啊!嘿嘿,作为一个讲义气的好上司,欺骗、出卖自己的部下,这样的做法可不够地道啊!”
柴田久顿时被周衞国说得面红耳赤,做声不得。
刘远在一边说道:“还有,你们日本早在去年八月就已经战败,你们的天皇也宣布了无条件投降,至于关东军,也早就放下了武器,关东军作为一个部队建制早已不复存在!连你所属部队的建制都没有了,你们又从哪得来的军令?”
柴田久赶紧说道:“我们的部队建制虽然没有了,但藤田大佐是我们的长官,他的命令对我们来说就是军令!”
周衞国哼了一声,说:“柴田久,据我所知,你和藤田实彦以前并不属于同一支部队,也就是说,你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隶属关系!而且藤田实彦和你都是退役军官,他以前的军衔就算比你高,大家都退役后,他也没有资格给你下达命令!这些,恐怕用不着我再提醒了吧?”
柴田久辩解道:“可藤田大佐在通岭日本居留民中有很高的威望,我们不得不听他的!”
周衞国说:“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执行的是军令,那又怎么样?”
周衞国脸一沉,说:“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伤员,难道只用‘军令’两个字就能抵消吗?别的不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你柴田久不会不知道吧?你们红十字医院共有医务人员一百二十多人,却杀了我们一百五十四名伤员!就算一命换一命,你们红十字医院现在还活着的七十三名日本医务人员也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