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德说完,向坐在边上的一名控方律师微一示意,那律师立刻起身,将一份资料递交至法官席。
七名法官传看了那份资料后,首席法官问道:“控方律师,对于1号证人,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或者还有什么陈述需要补充吗?”
福尔德微一躬身,说:“没有了,法官大人。”
首席法官说:“请控方律师归席。”
等福尔德回到控方律师席后,首席法官又看向辩方律师席,说:“辩方律师,现在你们可以向控方1号证人提问。”
达斯多看了眼周衞国,周衞国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就见福尔德突然站起,大声说道:“法官大人,我对辩方律师中某人的律师资格表示怀疑。”
首席法官微一皱眉,说:“请控方律师具体指出。”
福尔德一指周衞国,说:“就是这个亚洲人。”
周衞国微微一笑,对身旁的一名律师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律师立刻从资料夹中拿出几份文书,随后将那几份文书送到首席法官面前。
首席法官接过那几份文书,仔细看过后,微笑着对福尔德说道:“控方律师,这位周衞国先生已经在中国获得了律师执照,而且他毕业于中国东吴大学法学院,学习的正是英美法系,曾与我共过事的梅汝璈大法官也是毕业于中国的东吴大学法学院,所以我相信,这位周衞国先生的律师资格毋庸置疑。”
福尔德脸色微变,不由看了眼坐在观众席中的鲁特,他的这个动作几乎微不可察,却被周衞国看在眼里。
首席法官说:“辩方律师资格无疑问,请辩方律师向控方1号证人提问。”
周衞国微笑着看了一眼鲁特,又转向达斯多,和他低语了几句。
达斯多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起身,走到史密斯面前,问道:“史密斯先生,请问从1944年12月16日至1945年1月28日,您所在的检查点共抓住了多少名‘穿着美军军服的美军’?”
史密斯呆了呆,说:“先生,我没有听懂您的问题。”
达斯多笑笑,说:“简单说,在整个突出部战役中,你所在的检查点共抓了多少名真正的美军?”
史密斯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少于50名。”
达斯多转向法官席,说:“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另外,我这裏也有那份控方提供的盟军统计资料,不过我想补充说明一下,根据那份统计资料,从1944年12月16日至1945年1月28日,也就是在整个突出部战役中,盟军各部队宪兵设立的检查点共抓获真正的美军官兵共计2953名,对这些被俘美军进行审讯后,他们承认自己分别属于美国陆军第1集团军第5军第9师、第2师、第99师和第8军第106师、第28师。”
达斯多话音刚落,观众席就响起了一片哄堂大笑。
福尔德立刻站起,说道:“反对!辩方律师提供的数据与本案无关。”
首席法官看向达斯多说:“辩方律师,你对引用的数据有何解释?”
达斯多说:“法官大人,我提供的数据是为了说明,控方所谓的我的当事人所造成的混乱,实际上大多数是美军自身造成的,与我的当事人无关。”
福尔德说:“反对,辩方提供的数据正说明了被告及其部下伪装成美军的行为对盟军造成的极大困扰。”
达斯多接口道:“同意!感谢控方与我方意见一致——双方都同意辩方引用的数据与本案有关。法官大人,对于1号证人,辩方已经没有陈述需要补充。”
达斯多说完,就在福尔德有些错愕的眼神中回到辩护律师席,和周衞国相视一笑,随后好整以暇地坐下。
福尔德深深地看了眼周衞国和达斯多后,说:“请法官大人允许控方传召2号证人。”
首席法官说:“允准控方律师的请求。”
很快,1号证人退场,法庭宪兵带上了控方的第2号证人。
这名证人同样是美军装束,在他宣誓过后,大家都知道了他名叫Bill Frank(比尔·弗兰克)。
这回自然还是福尔德先提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和问1号证人史密斯的一样:“弗兰克先生,请问您在1944年12月时的身份是什么?”
弗兰克说道:“我当时是美国陆军第1集团军第8军第106师422团团部传令兵。”
福尔德说:“能说说您在1944年12月17日的遭遇吗?”
弗兰克说:“1944年12月17日,我所属的422团在Schnee Eifel(西尼·艾弗尔)地区被德军包围,团长派我突围前往友军处求援,但在经过一个检查口时,我因为没有回答对宪兵的提问而被扣押,在关押了4天之后才被释放,而这时,我听说我所属的部队已经向德国人投降了。”
福尔德转向法官席,说:“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根据美国陆军战史记载,当时被包围在西尼·艾弗尔地区的美军包括陆军第106师422团和423团两个团,‘至少7000人被损失在这裏,实际数字可能接近8000或9000,损失的武器和装备的总数也非常惨重,因此西尼·艾弗尔之役代表的是美国在1944至1945年间欧洲战区损失最严重的挫败。’而我们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由于‘穿着美军军服的德军’在盟军战线后方不停袭击军火库、剪断电话线、制造假路牌、散布谣言……导致盟军加强了对人员流动的严格控制,因此,这位422团派往求援的传令兵才被扣押,从而导致422团被包围这样一个重要的情报整整延误了4天才送达第8军军部!我还要提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包围第106师422团和423团的德军,是由Joachim Peiper(约阿希姆·派佩尔)率领的臭名昭着的派佩尔战斗群,正是这个派佩尔战斗群制造了骇人听闻的‘Malmedy massacre(马尔梅迪大屠杀)’……”
周衞国立刻站起,大声说道:“反对!控方律师所说的派佩尔战斗群与本案无关。”
首席法官说:“反对有效。控方律师,请将陈述限定在与本案有关的内容上。”
福尔德看了一眼周衞国,淡淡地说道:“法官大人,对于2号证人,我没有陈述需要补充。”
说完,也不用法官提醒,回到了控方律师席。
首席法官看向辩方律师席,说:“辩方律师,现在你们可以向控方2号证人提问。”
周衞国又对达斯多耳语了几句,达斯多才站起走到弗兰克面前,问道:“弗兰克先生,请问您恨德军吗?”
福尔德立刻站起,大声说道:“反对!辩方律师询问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达斯多说:“法官大人,证人的好恶取向有可能影响到他提供的证词的可靠性!”
首席法官和边上的法官交换了一下意见后说道:“反对无效!证人必须回答这个问题。”
弗兰克想了想,说:“据长官说,德国人在马尔梅迪屠杀了大批美军战俘,所以我本应该恨他们的。但我又知道,我们422团和423团被俘的人员都得到了战俘的待遇,没有人受到德国人的虐待,所以,我并不恨他们。”
弗兰克的话刚说完,观众席就响起了一片议论声,福尔德也满脸尴尬地坐了回去。
达斯多微微一笑,继续问道:“弗兰克先生,根据您刚刚的陈述,您在1944年12月17日那天是因为没有回答对宪兵的问题才被扣押,那么,请问您当时没有回答对的问题是什么呢?”
弗兰克恨恨地说道:“当时我已经回答对了口令,可是那个浑蛋宪兵竟然还问我,Mickey Mouse(米老鼠)的女朋友是谁?见鬼,我怎么知道米老鼠的女朋友是谁?”
观众席立刻传来一阵哄笑声。
达斯多笑笑,说:“弗兰克先生,您是否觉得这样的问题很荒诞可笑?”
弗兰克大有同感,说:“当然了,这样的问题只有白痴才会关心它的答案!”
观众席又是一阵哄笑,福尔德却已是满脸铁青。
达斯多微笑着转向法官席,说:“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