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说:“是的,但……”
福尔德却打断了他的话,说:“你们的指挥官是谁?”
穆勒说:“奥托·斯科尔兹内上校。”
福尔德说:“他现在庭上吗?”
穆勒一指斯科尔兹内,说:“被告就是我们的指挥官奥托·斯科尔兹内上校。”
福尔德满意地笑了,说:“穆勒先生,你们在突出部战役中执行任务的时候,是否也穿着美军的制服?”
穆勒说:“是的。”
福尔德说:“是谁命令你们这么做的?”
穆勒说:“是我们的指挥官奥托·斯科尔兹内上校。”
福尔德说:“你们在突出部战役中执行的任务是什么?”
穆勒说:“突出部战役开始后,在盟军后方尽一切可能制造混乱,迟滞盟军反击。”
福尔德转向法官席,说:“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我这裏有一份盟军的统计资料,在1944年12月16日至12月23日,即在突出部战役开始的第1周内,阿登地区的盟军就有19处军械库和燃料库遭到袭击,有总长度超过70公里的电话线被破坏,总计184个路牌被破坏或改变方向,而由伪装成美军的德军散布的各种谣言和假命令更是不计其数。我们有理由相信,正是被告奥托·斯科尔兹内的突击队造成了阿登地区盟军的极大混乱。”
七名法官看过控方律师呈上的资料后,首席法官说:“控方律师,对4号证人,你是否还有陈述需要补充?”
福尔德说:“没有了,法官大人。”
首席法官说:“请控方律师归席。请辩方律师向控方第4号证人提问。”
这回辩方律师中站起的还是周衞国,他走到穆勒面前,问道:“穆勒先生,我注意到您刚刚的陈述中说,你们在敌后活动时,都会穿着敌军的制服是吗?”
穆勒说:“是的。”
周衞国说:“除了敌军的制服,你们还穿着德军军服吗?”
福尔德立刻站起,说:“反对!法官大人,辩方律师在向4号证人进行诱导性提问。”
首席法官看向周衞国,说:“反对有效。辩方律师,请注意提问时不要使用诱导性话语。”
周衞国微笑着对法官说道:“谢谢法官大人提醒,我会注意的。”
说完,周衞国又转向穆勒,说:“穆勒先生,你们在敌后活动时,只穿着敌军制服吗?”
穆勒说:“在敌后活动时,按照常规,我们会在敌军制服下面穿着德军军服,一旦与敌军交火,我们就会脱掉敌军制服,表明自己的身份。”
周衞国说:“那么在突出部战役中,你们是如何着装的?”
穆勒说:“我们在美军制服下也穿着德军军服。”
周衞国说:“你们在突出部战役中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你们的指挥官奥托·斯科尔兹内上校命令你们穿着美军制服并在美军制服下穿着德军军服吗?”
穆勒说:“是的。”
周衞国继续问道:“那么,他有没有命令你们在遭遇盟军并交火时还穿着美军制服战斗?”
那突击队员说:“没有。”
周衞国转向法官席,说:“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
周衞国回到辩护律师席后,福尔德毫不意外地要求传召控方第5号证人。
法官同意后,周衞国就见观众席上的鲁特起身,走向证人席——原来他就是控方的第5号证人。
见鲁特上场,周衞国反而松了口气。说实话,如果鲁特一直坐在观众席,周衞国反而要分心留意他的举动,既然他上了证人席,那么周衞国就完全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
鲁特宣誓后,福尔德还是照老样子问了第一个问题。
鲁特的回答倒是让周衞国小小的吃了一惊,因为他竟然也参加了突出部战役,而且当时还是着名的“呼啸之鹰”美军第101空降师的一名少校情报官。
福尔德继续问道:“鲁特中校,请问1944年12月18日上午9点至10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鲁特说:“我在美国陆军第99师医院。”
福尔德说:“你为什么会在第99师医院?”
鲁特说:“因为我最好的朋友Sam Fields(山姆·菲尔兹)当时正在第99师医院接受治疗,我是去看望他的。”
福尔德说:“当时你的朋友山姆的情况怎样?”
鲁特说:“他的情况很危急,因为他受了重伤。”
福尔德说:“那你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吗?”
鲁特说:“山姆告诉我说,他是在当天早晨一次‘穿着美军军服的德军’的袭击中受的伤。”
福尔德说:“山姆的为人怎么样?”
鲁特缓缓说道:“山姆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对主抱有最坚定的信念,按时祈祷,定期做礼拜。他记住的只有别人为他做的和自己亏欠别人的种种;他总是将自己的权益放在最后,责任放在中间,把可以为上帝多做一点事的机会放在最前;他对待朋友就像对待自己一样真诚;他认为,自己活在世上,唯一充分的理由不是要从人生中攫取什么,而是要给予什么;他热爱世人,不被恐惧、愁绪与烦躁所困,对生死俱无所畏;他能忍受失败而不沮丧;他努力奉献自己,宽恕别人,心裏常存感激,他甚至在临死前还请求上帝宽恕袭击他的德国人的罪行。”
鲁特说完,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黯然的神情,法庭里也是一片寂静,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对这位“虔诚的基督徒”的缅怀中。过了一会儿,观众席中甚至有几个老妇人哭出了声,看来鲁特所说的山姆的事迹使得这几位很可能也是“虔诚的基督徒”们大为感动。
其实鲁特说的这些话如果放在中国,最可能的反应就是遭到众人的嘲笑和鄙视,因为傻子都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存在!可这番话对着一群笃信上帝的基督徒说出来,效果自然就不一样了。周衞国相信,鲁特的这一番话至少已经成功争取到了法庭内大多数人对山姆之死的同情,相应的,他们对于导致山姆死亡的元凶,那些“穿着美军军服的德军”,自然多少会有一些怨恨。这种情绪的变化是极其微妙的,也是周衞国无法控制的,对于斯科尔兹内,恰恰又是极其不利的!
福尔德等法庭内大家的情绪都酝酿得差不多后才安慰鲁特道:“鲁特中校,请节哀。”
鲁特勉强一笑,说:“福尔德先生,我并不是悲伤,只是对老朋友的怀念。山姆的去世,是响应上帝的号召,他现在肯定已经上了天堂,作为他的朋友,我只有感到欣慰。”
周衞国心中自然明白鲁特话里的意思,被袭击致死的“虔诚的基督徒”可以上天堂,那么卑鄙的袭击者呢?自然就应该下地狱了!
现在,就连周衞国都不得不佩服鲁特了——三言两语就使得形势逆转,看来自己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位鲁特中校!
这时,就见福尔德转向法官席,说:“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
首席法官很自然地看向周衞国,说:“现在,请辩方律师向控方第5号证人提问。”
首席法官见多识广,自然早就猜出辩方律师中的主角不是法庭指定的罗伯特·达斯多,而是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