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2 / 2)

特战先驱 业余狙击手 2658 字 1个月前

刘志辉有些黯然地说:“真是兵败如山倒啊!几年以前,谁能想到国军会败得这么惨!”

周衞国说:“国军战场失利是多方面的原因,倒不完全是战之过。”

刘志辉叹了口气,说:“只是可惜了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国共弟兄了!本是同根生……唉!”

周衞国说:“志辉,国家要重生,总是要有人流血的。你也别太往心裏去。只要国家能够真的强盛起来,流这些血还是值得的!”

刘志辉点了点头,说:“学长,我明白。你继续说,我扯远了。”

周衞国理了理思路,继续说道:“其次,从政治上看,现在的国民政府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乱!蒋总统现在虽然离开了总统宝座,对外宣称‘下野’,待在老家溪口钓鱼,却还有一个党总裁的身份没丢,还遥遥掌控着国民政府的军政大权,一边任由李代总统喊着和谈,一边扩军备战。行政院院长孙科带着行政院迁到了广州,自以为天高皇帝远,也开始上蹿下跳号召要将战争进行到底。李宗仁虽然是代总统,却因为多了个‘代’字,行起事来名不正言不顺,又受蒋总裁的诸多掣肘,导致南京的中央政府成了个徒有其名的空架子。一国三公,令出多门,怎一个乱字了得?真是好一个国民政府啊!”

刘志辉暗暗点头,若有所思。

周衞国顿了顿,继续说道:“最后,从经济上看。市长大人今晚虽然说了一大堆废话,但有一句却是大实话。”

刘志辉好奇地问道:“哪一句?”

周衞国说:“不要金圆券,要金条或银元!”

刘志辉想了想,说:“这的确是大实话!”

周衞国说:“市长大人为什么这么说?一言以蔽之,通货膨胀!民国二十六年抗战前夕,法币发行总额不过十四亿元,到去年废止法币前,其发行额已经高达六百六十万亿元!笪移今先生曾说过,‘只要为支付庞大军费的通货膨胀不停止,游资不纳入生产事业,物价绝对没有不上涨的道理’。一百元法币,抗战前能买两头牛,抗战第二年只能买一头牛,抗战第三年则只能买一头猪,到了抗战结束时,竟然只能买到三分之一盒火柴!这样的货币贬值速度只要想想就够让人绝望了!再说金圆券吧,去年金圆券刚发行的时候,一块金圆券可以兑换两块银圆,可金圆券发行不到两个月,就变成七块金圆券才能兑换一块银圆!到了今年的一月,一块银圆已经可以兑换一百多块金圆券了。而前几日,银圆对金圆券的比价更是达到一比两千七百!如果这些数字还显得不够清楚的话,我还可以再举几个例子:抗战前,寄一封平信的邮价是5分钱,而到了去年,邮价已经高达五万元!五万元啊,这简直就相当于抗战前一个普通银行的基金!抗战前,一口上好的棺木不过才卖四百元,抗战结束后,却要卖两百万元!河北某县,早晨玉米开价为七万五千元一石,到中午就涨到了九万元,小麦则由早晨的每石十六万元涨到中午的二十二万元!就这些还都是前几年涨价不凶的时候的情景!”

刘志辉沉默不语,心情却是越发沉重了。

周衞国越说越激动:“金圆券刚发行的时候,国民政府还承诺说只限额发行二十亿,可不到三个月,发行额就超过了三十亿!此后发行额更是直线上升。从而导致金圆券飞速贬值。前几天,我在街上甚至看到小孩子们拿面额万元的金圆券折飞机投射行人!由此可见金圆券贱到什么程度!物价飞涨的速度更是惊人。有人跟我开玩笑说,现在物价上涨的速度究竟有多快只要去饭馆吃顿饭就能体会到。当你走进饭馆,吃第一碗饭时是一个价钱,而吃第二碗饭时,价格可能就上涨了。同样的,在你出门时,身上带的那一大叠金圆券可能够买一盒香烟,可只要过一会儿,这些钱也许就只能买到一盒火柴,如果再晚一会儿,或许就只能买几根火柴了。随着物价飞涨,商家‘重货轻币’,大量囤积货物,导致市场上货物短缺,引起物价进一步飞涨。而纸币大量贬值,又使得老百姓纷纷抢购物资,这样一来,又加重了物价飞涨,形成恶性循环。去年十月上海的那阵抢购风潮,据说起因仅仅是烟税调整香烟加价,但就是这么件小事,老百姓却误以为其他货物不久也会加税,价格也将跟着上涨,所以恐慌起来,纷纷抢购。各商店都是人满为患,人人口袋里都装满了金圆券,争先恐后把纸币换成货物。许多商店的货物,都被抢购一空。在抢购风潮中,老百姓都不敢问物价高低,因为物价一天数变,这时不买,转眼又是另一个价。而抢购风一起,商人们怕物品卖出后难以再进货,为着保险,就干脆把价格再提高些或提早收场将货物隐藏。卖东西的几乎是随人喊价,买东西的也不敢讲价,因为卖的根本就不怎么想卖,宁可存货也不存钱,买不买由你,买东西的却不敢不买,所以同样的东西,先后卖出的价钱都可能相差甚远。结果更加刺|激了老百姓抢购。这事看起来偶然,其实却是必然!因为老百姓长期以来一直遭受通货膨胀物价上涨之苦,心理已经变得十分脆弱和敏感,这时候只要听到‘涨价’的风声,对币值的信心立刻就发生了动摇,自然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手里的纸头变成实实在在的东西!”

刘志辉忍不住骂道:“财政部不顾老百姓死活滥发钞票,实属该杀之列!”

刘志辉知道周衞国说的都是实情,但正因为这些都是实情,所以更显得骇人听闻,也就更让人感到愤怒。

周衞国哼了一声,说:“你以为发钞票是财政部能控制的?要论该杀,可不止财政部的官员该杀。整个国民政府,从上到下,大小官员有几个是干净的?如果较真起来,怕就没有几个不该杀的!”

刘志辉咬牙说:“乱世就该用重典!”

周衞国摇摇头,说:“志辉,你错了,现在已经不是光杀大批官员就能解决问题了,因为整个政府都已经腐烂了!就好比一棵从顶腐烂到根的树,你与其指望它重新长好,还不如干脆砍了它重新载一棵新树!”

刘志辉说:“可是,重新载一棵树要等它长大是需要时间的。”

周衞国说:“那也比眼睁睁看着不断召来蚊虫苍蝇等恶心东西的一棵腐树强!新树长大虽然要花时间,也可能会遇到很多曲折,但它却是充满生命力的,总有一天,它会长成参天大树的!”

刘志辉说:“也许,那棵树还没有腐烂透呢?也许它还有希望长好呢?”

周衞国叹道:“志辉,你怎么还抱有这种幻想?现在老百姓都已经到了生计无着、衣食不保的地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他们的生活一点也不夸张。前几日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说上海有一名退伍军人因为衣食无着而行骗,第一次行骗只骗了人家一件毛线衣就被抓住关进了监狱。几天以后,法庭开庭审理这个案件,法官念他是初犯,又确为生计所迫,便决定让他取保出狱。谁知那退伍军人却当庭要求法官判他有罪,而且最好多判几年。法官问其原因,那退伍军人说,监狱里管饭,要是离开了监狱,自己在外面还是衣食无着,肯定会饿死,所以情愿在监狱里住下去。最终,那人坚不肯交保,监狱却不愿负担他的饮食,结果干脆把他轰出了监狱!至于他出了监狱之后怎样,就没人知道了!”

刘志辉惊道:“竟有这种怪事?”

周衞国叹道:“这年头这种咄咄怪事,又岂只一件两件?身逢乱世,苦的自然是百姓。国家如此,不亡何待?纵观历史,没有哪个政权能够不顾人民死活却还能长久地维持其统治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抛弃了老百姓,老百姓最终也会抛弃你。如今这个政权已经失去民心,再加上军事惨败、政治混乱、经济崩溃,现在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最终必定难逃覆亡的命运!这是历史的必然!”

刘志辉恨恨地说道:“这样的政权,的确该倒台!”

这些年他个人仕途虽然步步平顺,但所见所闻,却发现这个国家离自己当年投身革命时想要实现的目标渐去渐远。当年那个懵懂无知,却有满腔热血的革命青年,曾经也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曾经也将为人民谋幸福作为自己终身奋斗的目标,但现实与理想的极大反差却逐渐磨光了他的锐气,消磨了他的斗志,浇灭了他心中的火热。他愤怒过,他痛苦过,但现在却只剩下了迷茫。他无力改变这个现实,所以只有将心裏的想法深埋,所以他学会了逃避。

但今天周衞国的这番话,终于唤醒了他心中沉睡已久的那些想法,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烧。

周衞国认真地说道:“志辉,这个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我们该为她做些什么了!”

刘志辉断然说道:“学长,我相信你!需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周衞国说:“我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你具体该怎么做,但我还是那句话,做什么事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刘志辉说:“学长,你放心,我会永远记住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