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怡说:“你有何冤屈,尽可向本官一一道来。”
周衞国说:“草民的娘子走失了。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帮草民寻找。”
陈怡一听这话,脸上血色顿时全无,喃喃道:“你娘子?你已经有娘子了吗?”
周衞国却是没听清陈怡说什么,继续说道:“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陈怡强打精神道:“你的娘子不见了为什么要本官做主?”
周衞国说:“听闻大人有审天断地之能,草民娘子走失这案子过程委实曲折,唯有大人能断。且草民与我那娘子是在患难中相识,情感笃厚,故恳请大人将我娘子寻回。”
陈怡随口道:“你不妨将你娘子的外貌形容一二,再将她走失的经过陈述一番,本官自有计较。”
周衞国说:“我那娘子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再加性格温婉,实乃天下第一等的女子!草民得妻如此,此生再无他求,无奈因倭寇入侵,我与我家娘子却总是聚少离多,不得不辗转南北。先是从徐州至山东,接着从山东至东北,后来更是从东北回苏州,好教大人知晓,我与我家娘子就是在从东北回苏州的途中走失的。”
周衞国说到这裏,陈怡哪里还猜不到他口中的“娘子”说的就是自己,不由羞红了脸,心跳也越来越快。她设想过千万种和周衞国重见时叙话的情景,却没想到几年不见,这个惫懒小子竟然藉着申冤的口吻直接就将对自己的情意表白了。想到这裏,陈怡忍不住白了周衞国一眼,却看见周衞国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耳根更是红了个透脱。
陈怡恼他出言唐突,更恼他刚刚说出“我家娘子”四字令自己空自担心,心下计议一番,便开口问道:“本官问你,你娘子走失有多久了?”
周衞国说:“至今已有三年。”
陈怡说:“既然你娘子走失了已有三年,为何今日才想到要寻找?”
周衞国说:“这三年草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家娘子,奈何战乱频繁,却是欲寻无门。今日听说大人官驾到了苏州,草民素知大人威名,又知大人宅心仁厚,故不揣冒昧,恳请大人帮忙寻找我家娘子。”
陈怡叹了口气,说:“你娘子既然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和你走失之后,难免会有歹人觊觎,只怕此刻是否在世也未可知。找回你娘子的可能万中无一。本官劝你还是息了这心思的好。”
周衞国一愣,急道:“大人,还没寻找怎么就能断言找不到呢?再说我家娘子素来心善,老天必定保佑她平安无事的。”
陈怡见他急了,心中暗笑,假作沉吟了一番后,说:“本官倒是机缘巧合遇上了一位走失的女子,还与她结拜为异性姐……兄妹。我那妹妹与你的描述颇有几分相合,只是你口说无凭,可有婚书为证?”
周衞国一呆,说:“我与我家娘子并无婚书。”
陈怡皱眉道:“没有婚书,这可就难办了。”
周衞国说:“大人只要让我和令妹见上一面,自然就有分晓了。”
陈怡说:“男女授受不亲,我那妹妹若不是你家娘子,而是别家女子,贸然与你见面岂不被你坏了名节?”
周衞国说:“大人可以安排令妹与草民隔帘相见,若令妹是我家娘子,自会出来相认,若不是,也不至于坏人名节。”
陈怡说:“你倒是想得周到。可是,我那妹妹却并不是妇人,故而肯定不会是你家娘子,所以不见也罢。”
周衞国呐呐地说:“其实,其实我与我家娘子并未成婚。”
陈怡脸一沉,说:“既然并未成婚,为何你又口呼娘子?莫非是存心戏弄本官?”
周衞国一挺胸,说道:“草民与她虽未成婚,但在草民心裏,却早已将她当成了我的娘子。”
陈怡哼了一声,说:“你当人家是娘子,又可曾想过人家心裏是怎么想的?”
周衞国顿时语塞。
陈怡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指着周衞国说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了!”
周衞国于是知道陈怡不再生自己的气了,心中一块大石也随之放下。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十全街。
站在十全街口,周衞国不由感慨万千。
终于又走在了十全街上。
这裏浓缩了苏州城数百年的繁华,更有着他深刻入骨的记忆。
此刻的十全街,林立的商铺都已重新开业,行走在街上的老百姓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陈怡看见这热闹的街景,脸上不由露出了心向往之的神色。
周衞国微笑着说道:“很久没逛街了吧?一起逛逛吧?”
陈怡立刻有些兴奋地说道:“好啊!”
无论她是陈县长、陈专员,还是陈书记,她终究是个女子。不喜欢逛街的女子,这世上只怕打着灯笼也找不出几个。
两人做出逛街的决定,却让孙大胆等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十全街上人来人往,人员最是复杂,对警衞工作也是极大的考验。但两人既然坚持,他们也没办法,只好再次缩短了与两人的距离,警惕地跟在两人周围。
一行人就这样沿着十全街逛了起来。
算起来,陈怡已经有十一年没有逛过十全街了,所以此刻见了什么都觉得新鲜,都忍不住要停下看一看,但她毕竟不是小女孩了,很多东西就算心裏喜欢,但碍于年纪却也不好意思多看,更不好意思真的买下来。所以逛了大半条十全街,看的东西不少,真正摆弄或买下的东西却少得可怜。
经过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子时,周衞国无意中看见那摊子上摆了几对瓷猪,这些瓷猪造型本就可爱,再加上了釉彩,光鲜无比,所以吸引了不少小孩围观,有个小孩还闹着要父母买一对。
陈怡见周衞国停下了脚步,问道:“看什么呢?”
周衞国转过身来,笑笑,说:“没什么。再往前面走走吧。”
陈怡“哦”了一声,也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去。
周衞国再看了一眼那几对瓷猪后,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心中的另一块大石也放下,只觉一阵轻松,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很快就追上了陈怡。
陈怡见他嘴角带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笑什么?”
周衞国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陈怡说:“不对,你一定有什么有趣的事瞒着我!”
周衞国说:“你怎么知道是有趣的事?”
陈怡说:“看你笑成那样就知道了。”
周衞国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笑了吗?”
陈怡说:“你怎么没笑?”
周衞国说:“我傻笑还不行吗?”
陈怡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了。
※※※
一行人逛完十全街后,孙大胆等人早已累得不行,不由都暗暗纳罕,怎么这逛街比行军打仗还累?
站在十全街另一边的街口,陈怡不觉有些意犹未尽,虽不想就此离开,但见了孙大胆等人的疲态,要她说再逛一次,她却也说不出口。
这时,孙大胆突然说道:“你们谁看见周首长了?”
几个警衞员往四周看了一眼,都说:“没看见。”
孙大胆脸色大变,说:“糟了,首长不见了!”
众人都是一惊,正要回头去找周衞国,却见周衞国提着一个纸袋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孙大胆等几人赶紧迎了过去,将他围在正中,孙大胆更是伸手要接他手中的纸袋。周衞国却摆了摆手,说:“不用,我自己拿就行了。”
说话间,周衞国已经来到陈怡面前。
陈怡埋怨道:“你刚刚去哪了?大胆他们都很担心!”
周衞国没有直接回答陈怡的这个问题,而是微笑着将那纸袋放在了她面前,说:“打开看看。”
陈怡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打开了那纸袋,只一眼,就发现那袋子里装得满满的都是各色小玩意和街头小吃。
陈怡不由惊呼出声,随即惊喜地看向周衞国,说:“你怎么知道……?”
后面的话当着孙大胆等人的面却不好意思说出口了——纸袋里的东西,竟然全是她在逛街时看上了却不好意思买的东西!
周衞国低声说道:“我刚刚见你看见这些东西后两眼只冒光,就知道你喜欢,所以刚刚特地跑回去给你买。你放心,那些商贩们可不知道我是给你买的。”
陈怡嗔道:“你这人,也真是的……”
心中,却是甜蜜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