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庄严不得不搬出自己的惨痛教训来提醒苏卉开。说自己在教导大队带学生的时候,也曾经动过心,为此差点挨了副师长给处分了。又说这种事是万万使不得,在部队里,男女关系那可是雷区,是炸弹,一碰就炸,一踩就爆。所幸是最后理智战胜了冲动,悬崖勒马才不至于留下终身遗憾。苏卉开也默默地听,听完了就一句话:“我有分寸。”逼到最后,苏卉开急了眼,撂话道:“得了,庄严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吧!你都说了,我是个兵,人家是上尉,别说我苏卉开还没往那边想,就是想又能怎么着?人家能看上我?”庄严当然知道苏卉开说的不是实话。老苏这人的脾性自己清楚,别看他牛高马大一副大老粗的模样,可心里细得很,一点都不糊涂,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老苏绝对属于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他下定决心要干的事,十匹马都拉不回头。这种谈话往往毫无意义。能进特种部队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坚持。坚持有时候会被认为是偏执。虽然两者在定义上有所差异,可是往往界限模糊的时候又很难分辨。劝不了,也就不再劝。都是成年人了,谁都要为自己的行动带来的后果负责。庄严觉得也许是自己过分了。也许苏卉开和严爽之间本来就不是那种事,不过就是崔伟楠嚼舌鹦鹉般把事情严重化了而已。这个话题,最后还是没能继续下去,话头转移到庄严身上。苏卉开问庄严:“你最近这一个礼拜都去哪了?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音讯都没。”庄严说:“走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要和教官他们去枪械研究所,给人当枪手验枪去,那里是封闭式,出不来。”和刚才庄严不大相信苏卉开一样,苏卉开这回也不大相信庄严的话。不过他也不好追问,也知道追问庄严也不会说。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庄严的训练生活又恢复了正轨。一切都按部就班,训练、上课、考试。没有了之前地狱周那种苦逼,当然也有比地狱周更苦逼的事,那就是外语课。还好庄严的口语没有那么严重地地方口音。虽然庄严是南粤人,不过小时候在机关幼儿园一直到高中的老师都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北方来的,因此说的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不像苏卉开的方言口音那么浓重,直至影响到了T国语和英语的发音。在语言方面,庄严还是和诺天赋的,他的外语成绩一直在预备队里能排上前十,在士兵里算是最好的。苏卉开还是老样子。那种与生俱来的地方口音早已经深入骨髓,难以改变。庄严有时候开玩笑,说老苏你天天中午都去找人家严教员补口语课,这课怕不是都补到了狗身上去了。苏卉开听了,每次都是笑,嘿嘿地笑,笑完了,依旧雷打不动每天中午抱着一本书,准时去军官宿舍楼下找严爽补课。庄严回来半个多月后,老白毛又把他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进了门,老白毛轻轻把门轻轻带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将它放在了庄严的面前。庄严一看,血一下子涌上来,差点高兴得晕过去。摆在桌上的是一个红色的塑料盒子,长方形,上面有个描金的八一军徽,下面写着一行字——二等功奖章,再往下,还有一行字:PLA(和谐到我都怕了,你们自己猜)。旁边还一个立功证书,是个红本本的目光,和之前自己的三等功章本本差不多。“我……这是我的?”庄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部队有句话,三等功站着拿,二等功躺着拿,一等功挂在墙上拿。虽然听起来有些夸张,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和平年代立功的难度到底多大。这绝对不是有些夸张文学里说的,动不动来个一等功,比菜市场里大妈摊子前的白菜还廉价。二等功,意味着庄严已经拿到军官队伍的入门证。按照部队的政策,立了二等功就可以由本单位报送上级机关批准,直接申请提干或者保送军校。对于普通士兵来说,这绝对是很牛逼的存在!老白毛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拿着白毛巾在一旁擦脖子上的汗,一边擦一边说:“是你的,怎么了?”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桌旁早已经挪不开眼睛的庄严,忍不住说:“不就是二等功吗?看把你乐的,没见过大世面吧?庄严这才回过神来,觉得不能像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把人给丢大发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装作镇定道:“其实,我也有两次三等功呢!“嘴上很说得轻巧,手早就伸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功章地盒子,把盖子掀开。一枚金灿灿,白色缓带上有着两道红蓝编织斜杠的二等功章出现在眼前。这是一份极其珍贵的荣誉。庄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枚金星。和之前三等功章上的五角星里的图案有所不同,二等功奖章的中间图案为天安门城楼与火箭;三等功奖章的中间图案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徽、齿轮和麦穗,而一等功奖章主章的中间图案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徽。细细放在手里端详了很久,几乎都忘了放下。到临了,庄严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过,他还是没忘了要在老白毛面前掩饰一下,假装满不在乎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没进红箭大队之前,在集团军组织的尖子比武上拿过射击第一名,本来就有机会报二等功。只不过后来我去参加红箭大队的选训,老部队那边就没给我报了。”老白毛将毛巾挂好,重新坐下来说:“记住,不能跟人说起这个功章的来历,你的档案里会有立功材料记录,但是只会写你对某型枪械开发做出了突出贡献,不会涉及任何其他。我给你的建议是,将功章寄回去,放在家里,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当你的兵。”庄严从之前的小激动和兴奋还有得意中忽然抽离出来。在荒原上行动的一幕幕划过脑海。他仿佛突然成了一个第三者,跳出了整件事,冷静地旁观着自己。短短的几秒钟之后,他仿佛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然后啪地立正,利索地向老白毛敬了个军礼。“是!我一定服从命令,保守秘密!”说完后,自己也笑了,学着老白毛之前的口吻说:“因为我们是不存在的。”等庄严离开后,老白毛拿起桌上的茶杯,听着庄严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梯间里。窗外已经是夏天,天气开始炎热起来,知了开始叫唤了,一切很平静,仿佛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