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庄严看到一辆警车闪着警灯,飞快驶到不夜城夜总会的门口停下。两个警察带着一群辅警鱼贯而入。他低头看看表,时间已经是一点半了。王大嘴还没见出来。“肯定是打架了。”朱/德康熟门熟路地说:“不夜城算好了,但是也偶尔会出个事,那些低档一点的场子,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闹出点幺蛾子。现在的小年轻,没喝之前自己是临海的,喝了几杯临海都是自己的。”庄严拿出手机,给王大嘴拨了个电话。王大嘴说自己在这里做保安,他担心会不会卷进去。打架了,保安肯定得上前阻止。“大嘴的电话打不通了。”庄严看了看手机屏幕,确定号码没错。一边自言自语,然后又拨了一次。还是没通……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庄严的脑子冒了出来。“老班长,我想进去看看。”朱/德康怔愣一下,旋即明白了庄严的心思:“走,我陪你进去。”俩人下了车,直奔大门去。进了门,大厅里的嗨歌还在蹦擦擦地响着,不过后面的过道上,不少人正在朝某个方向凑。国人爱看热闹,既然往那边凑,那就一定有问题。庄严在旁边找了个服务员,拉住就问:“美女,请问王大通是不是在你们这里工作?”服务员看了一眼庄严,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还挺帅。对于帅哥,大部分女人一般没什么抵抗力,尤其是小姑娘,于是便问:“你们找王大通?”那表情,仿佛看外星人一样。庄严点头道:“对,我们找他。”服务员指指人潮涌向的地方:“他在卫生间里,和客人打起来了,警察都来了。”庄严微微一惊。没想到警察过来居然是为了王大通。既然是自己的战友出事,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谢谢美女。”庄严道了谢,和朱/德康朝人多的地方走。果然,刚走出十几米,就看到卫生间的入口挤了一大堆人,里面各种吵杂。“让一让,让一让!”人太多,庄严不得不用了点蛮力,将人以一个个揪住往后扯,甩到一旁去。他顾不得太多。王大通和客人打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外围的人都是些喝得七七八八的醉猫,那经得住庄严这种受过训练的人拉扯,一个个都被甩到一旁。不少人骂骂咧咧,庄严就当没听见。和朱/德康挤进里头,发现人都围在了洗手间的门口,里面是两个警察和几个辅警,全都围在了一个隔间门口。隔间里面只有一个马桶,空间很小,门口也很小。警察的人太多,加上里面一股儿酸馊味的乌烟瘴气,穿着整齐制服的警官们也不愿意往里挤,只有辅警中有三个人生生挤了进去,没一会儿,突然又被推得趔趔趄趄退了出来。王大通熟悉的怒吼在卫生间里回荡。“你特么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庄严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分开人群,进了卫生间。有辅警上前拦住庄严,呵斥道:“你进来干什么?出去!”庄严站定脚步,辅警一推,居然纹丝不动,当场愕然。有一推,庄严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辅警觉得自己的手推到一堵钢铸的墙上。庄严不想惹事,换做从前在老家没当兵之前那操行,现在直接就会放到眼前这个家伙。可是现在,他已经是军官。而且是一个受过无数嘉奖和授奖的军官。不能做和自己身份不符的事情。他掏出军官证,客气道:“同志,我是王大通的战友,我是4师的。”现役军人在地方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辅警一看军官证上写着的部队对外代号,还有单位上写着侦察营,立马吃了一惊。“哟,原来是部队的同志。”这个辅警的也有将近三十了,比一般的辅警要成熟多了。他当然知道好歹。“那个……王大通?是不是打人哪个?”庄严说:“我不知道,我战友说他在这里当保安,约好今晚下班一起聚聚,我们在门口等了大半天,没想到说里头打架了,所以进来看看,人家说就是我战友和客人发生冲突了。”辅警也是人精,一听庄严的口气,那种兵味扑面而来。临海市有4师驻扎,所以当地人对部队并不陌生。作为派出所一线的辅警,接触部队的人也有,所以也知道一些规矩。现役军人也不受他们管辖,那是警备区的事。人家一军官,已经挺客气了,自己也就不好为难。于是道:“估计是你战友,嘿!这小子——”辅警眉头一皱:“几个人都摁不住!你赶紧去劝劝吧。”说完,就将庄严引到俩值班警官的身旁。值班的俩警察也算是倒霉了。今晚到了一点多,本以为可以安静过个平安无事的夜晚,没想到临了却突然说不夜城打架了。俩人急匆匆赶到这里。本以为凭着人民警察的威严,严厉斥责一下犯罪分子,那还是当场化解矛盾?来这里玩的,大部分还是有一定经济条件的。和野场子不同,这里是高档场所,喝个酒,发生点误会,大多数警告训诫几句都可以完事。毕竟来这里玩的,不就图个乐子吗?但来到这里才发现,是洗手间的一个洗厕所的和客人打起来了。这事,就有些出乎意料了。按说,这洗厕所的和客人打架,当然是洗厕所的不该。服务行业嘛,客人就是上帝!哪能跟上帝打架?过来一看,为了一堆杀马特,嗷嗷叫却没一个敢上前。其中一个鸡冠头被一个穿着不夜城服务员复装的矮个男人摁在马桶里喝水,每拉上来一次就尖叫一次,那一个叫凄厉……那帮杀马特看到了警察,一个个就像看到了救星,说警察叔叔救命,有疯子打人了。俩值班警察一挥手,辅警如狼似虎扑上去。结果没曾想……几个辅警都被掀出了隔间,地上又滑,都是紫色的呕吐物,有个别辅警还摔在那摊子呕吐物里,一身脏兮兮的。正打算是不是要动用催泪喷雾之类,又或者直接上电棍了,没想这时候出现了两个自称是哪个服务生战友的人。领头的值班警察是个二司,马上明白过来。“同志,是你们部队的?”他听过这么一个说法。如果特殊的部队,出来的人如果闹了事,在地方危害了社会安全,犯了罪,那么一定是原单位派人过来收拾掉。眼前这矮状兼最大的家伙,兴许是真有点儿来头,不然怎么好几个人都摁不住?可……这特么也太快了吧!不可能吧!“是我战友。”庄严主动承担责任。二司扫了一眼庄严,感到一股儿杀气,心头一凛,脊柱一凉,感觉这年轻人的眼神怎么那么吓人,就像两把放在冰窟窿里许久的刀剑,直插心脏,立马儿透心凉。“行,你去劝劝他,赶紧地,别弄出人命来了。”庄严赶紧朝隔间走去,到了门口,大声喊:“大嘴,是我,庄严!”王大通还在哭骂着,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失控的状态,鸡冠头就像一个可怜的布偶,在王大嘴的一摁一拉之下在马桶上浮沉。“大通!”庄严走进隔间,一把拉住了王大嘴的手。王大嘴抬起头,双眼通红,如同疯子。“是我!”王大嘴还想将鸡冠头朝马桶里摁,庄严扯住他的手,让他不能动弹。“够了!”庄严劝道:“不论他做了什么,也差不多了。”王大嘴这时候才低下头看着鸡冠头。鸡冠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跋扈样,现在就如同一条死狗似的趴在马桶边,浑身软塌塌的。王大通松开手,鸡冠头跪倒在马桶旁。庄严将王大通拉出隔间。警察上来要上铐子。庄严双眼一瞪,警察的手停住了。“我带他去你们派出所。”二司和自己的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说:“行,你负责看着,别闹事了,不然……”不然怎么?他也没往下说。一转身,喊道:“带上人,收队。”朱/德康一直在打电话,看到庄严处理完毕,上来说:“行了,去他们海滨派出所,没事。”王大通身上还穿着服务员的衣服,坐上了朱/德康的丰田霸道。上车前,庄严拉开车门,王大通站在门边愣了一下。朱德康说:“上车,我明天让人洗。”王大通这才楷了揩衣服上的污渍,小心翼翼上了车。庄严心头一股莫名的酸楚。王大嘴是怕弄脏了朱/德康的车……其实,王大嘴退伍也就六年而已,算起岁数,也就28岁。当年,王大嘴是多么带着天然搞笑属性的人?哪是现在这副模样?他上个车,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太脏,会弄脏了这辆进口的丰田车,如果是当年的王大嘴,会吗?变了。那种无意识中形成的习惯,让庄严突然从中窥破了自己战友这些年来的变化。王大通还是那个王大通。他可以在十字路口的时候毫不犹豫驾车冲出去拦住两个持刀的歹徒。王大通也不是那个王大通了。当年王大通从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为人大大咧咧,一副爱咋地咋地的模样。在教导队那会儿,王大嘴忽悠自己跑五公里抄近路,害自己和他一起被老七罗小明罚了足足几十公里不间断武装越野,依旧可以翻开兜里大家找出毛票凑在一起每人买一瓶最廉价玻璃瓶可乐就高兴得高呼万岁……而现在,他却因为自己身上沾了点污渍,而下意识不敢上一辆所谓的进口豪车……这个世界,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