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老虎岭基地显得有些萧瑟,靶位上的草已经略略发黄,好在今天的风不算大。这次的靶叫做旋转靶,五个圆盘,其实就是五个碟子。打中其中一个,整个靶子失去平衡就会开始转动。每个盘子是市面上常见的小碟子,15CM一个,击中即碎。子弹也只有五发。必须全中才能打光那些盘子。如果最后击碎的碟子一样,那么计算的就是时间快慢。800米距离。射击这种活动靶,虽然晃动的轨迹有规律可循,但要计算子弹飞行时间和风向等等修正,要打出个大满贯,并非易事。徐兴国侧过头,悄悄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庄严。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当年俩人经常也是左右靶位,徐兴国每次射击都会偷偷瞄一眼庄严在干嘛。不过,仅仅是这看似不起眼的一瞥,站在身后拿着计时器的韩自诩心里已经明镜似的。徐兴国输了。高手过招,本不应该是这样。徐兴国已经是少校了,老特战,居然还会输心理。这是韩自诩怎么都没想到的。当年在狙击分队,对于徐兴国和庄严之间的那点事,他也有耳闻。尤其当年竞争去T国特种部队学校留学一事,徐兴国归队之后那种写在脸上的愤懑更让韩自诩看出了两人之间的那点小纠葛。既生瑜,何生亮。这就是庄严和徐兴国的悲哀。韩自诩从不否认徐兴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特战军官,但是如果徐兴国要将自己死死绑在庄严身上进行比较,同样会让他陷进泥潭,走进一条死胡同里。哔——哨音响起。比赛开始。呯——呯——俩人几乎同时开枪。呯——第二枪,庄严比徐兴国先开。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这是一场高水准的精彩比赛。也是多年之后老战友难得的一次较量。其实,没人会将比赛的结果放在心上,唯独徐兴国。呯——呯——庄严越打越快。远处靶子上的碟子一个个被击碎,瓷片纷纷落地。徐兴国落后了一个盘子。他有些着急。呯——第四枪打出。徐兴国靶位对面的靶子上居然还剩下两个盘子。严肃和苏卉开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惋惜。其实,结果似乎大家心里早已有数。呯——最后一枪打完。庄严五发五中。徐兴国五发四中。趴在靶位上,徐兴国面如死灰。其实之前庄严试枪的时候,他已经看出庄严的水平。要赢?太渺茫了。唯一的机会是庄严发挥失常。但他还是受不了张圯怡的激将法。答应和庄严来一场友谊赛的时候,他甚至还在幻想,也许庄严真的会发挥失常。类似于赌徒的心态到最后还是土崩瓦解。徐兴国起立,验枪,然后把枪放回盒子里。“你赢了。”他转过身看着庄严。庄严愣住了。没想到徐兴国还会主动承认结果。“运气。”庄严只能谦虚地说。徐兴国忽然伸过手来。庄严又呆住了。这次,徐兴国的表现反倒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就在刚才,庄严还想过要不要让一下徐兴国。最后,他还是没选择故意礼让。原因很简单,在场的都是高手。玩那点小花样小手段,谁都能看出来,这其中就包括了徐兴国。故意的让步,不是尊重,而是侮辱。对于军人来说,更是如此。庄严最终选择了全力以赴。他本以为徐兴国会恼羞成怒,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想像得要淡定许多。他看不穿徐兴国的内心,不知道他怎么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徐兴国比从前更能控制对自己的情绪了。“老徐……”庄严握住了徐兴国的手,刚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打断了。“我会堂堂正正地赢你一次,庄严。”“啊?”庄严有些不知所措。“我说,我一定会堂堂正正赢你一次。也许明年的演习场上,我们还会见面。”周围静得可怕。大家似乎都没料到徐兴国居然会如此坦白自己的想法。庄严回过神来,露出了微笑:“如果真是那样,我会替你高兴,我们蓝军本来就是磨刀石,你们能赢,说明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俩人握在一起的手用力地摇了摇。徐兴国松开手,对韩自诩说:“韩队,我的营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就走,头也不回。“这……”柴一发抬起手,想叫住徐兴国,旁边的严肃一把压住他的手。“让他静一静。”柴一发愣了。苏卉开上去,在张圯怡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老张,你小子不厚道。”张圯怡脸色微微一红。那是所有人最后一次在红箭大队的老训练基地里聚首一堂。第二天后,红箭大队正式搬迁到新的营区,而大队也开始扩编,正式成为A集团军下属的红箭特战旅。那天晚上,大家伙在回忆满满的食堂里开怀畅饮,一直到晚餐结束,又跑到营区外的烧烤摊去撸串。营区外的那段路,几人走了一次又一次,大家轮流喊口令。齐步走,正步走,跑步走……一群校级军官在清冷的月光下仿佛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年轻。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一下子蹲在路边,嗷嗷地哭了起来。哭声就像传染病,很快所有人都哭了起来。没人知道为什么哭。也许是因为留在这里的回忆。也许是因为留在这里的青春。有些东西,一旦随着时光离开就永远不会再回来。所以哭一下也无可厚非。哭到最后,严肃把大家一个个从马路牙子上拉起来。“狙击分队的,都有了!向右看齐!”几个军官像个傻子一样,齐刷刷列好队。“向前看!”严肃那张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肃穆。“向老部队,敬礼!”唰——大家齐刷刷举起右手,朝着红箭大队大门方向敬了个军礼。风吹过,那一夜的月光特别亮,仿佛所有人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