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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司仪的吆喝之下,一众穿白大褂(当地对孝服的俗称)的就开始围着冰棺走了起来。当然,那时,今天下午被从市里接回来的两个孩子已经睡了,因此,我们就没将他们吵醒。父亲才只六十出头,所以围着冰棺的人并不是太多。这排队的秩序也是颇有讲究的,一定要按照跟父亲血缘的亲疏关系来确定。所以,我和老婆是排在最前面,紧跟着的是姐姐和姐夫,再后面就是叔叔家的儿子、儿媳,然后才是父亲的一众外甥,最后是干儿子、干女儿之类的。一圈结束,在一堆祝福语之后,军乐队的人就开始收要喜钱了。我自然是首当其冲,在我的带领之下,一众穿白大褂的都只是给了“五元”。收钱的那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准备、有组织的,因此瞬即就流露出不快之色。只不过,他们即便是心中再不快,也只能默默地忍着。因为,这些都是事先就商定好了的。他们担心,如果自己不讲信用的话,那么最后的费用很可能就会拿不到了。在我们这里,请军乐队的惯例都是,在所有的事情完结之后,主家才会给付当初所承诺的费用。
第一圈下来之后,已经弄清形势的军乐队众人,就已经完全失去了动力。第二圈、第三圈根本就没有任何停顿,也少了不少祝福用语。没办法,没了收入,他们也就没了动力。别家喧闹、漫长的“跑堂”,到了我们家,在象征性地走了个过场之后,就草草收场了。完事之后,军乐队众人就满脸失望地迅速返回舞台去了。他们之所以会失望,那是因为这次“跑堂”他们少了不少额外收入。虽然,我们家穿白大褂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怎么着也有二十、多人。如果不是我事先想到这样的问题,早有准备的话,那么只要其中多些个给十元、二十元的话,一次“跑堂”下来,少说点,他们也能获得二三百元的收入。三次下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准就有将近千元了。可,他们这次,就只获得不到二百元。如此之大的收入差距,他们不失望也才怪了。
遭受这次巨大的打击之后,我感觉外面的演出似乎都变得冷淡了许多。不过,那些人即便是心中再怎么不快,演出也必须要继续。否则,他们很可能连最后的费用也别想拿到。再者说,他们如果表现得太过分的话,那么无疑就会砸了自己的招聘。以后,最起码我们村上就没人再愿意请他们这支军乐队了。这样的损失可不是他们所能承担得起的。
当然,他们那些人的所谓演出,我还不看在眼中。就他们这些草台班子,表演的节目跟专业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两点。有些人唱的歌,就连我这个五音不全的人,有时候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发音不准之处。农村人过来看节目,其实图的就是个热闹。因此,根本就不会有人关心这些客串的歌曲唱得是不是准确。军乐队主打项目就是用方言所表演的类似相声、小品的节目。通常是男女搭配,其中充斥着不少插科打诨的话。为了博取观众的笑声,军乐队的演出可谓使尽了浑身解数,甚至不惜借用涉黄的段子来吸引人的注意。这实际上才是军乐队吸引观众的法宝。也正是因为闲来无事的农村驻守老头子、老太太们想找些乐子,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才会鼓捣着人家去请军乐队这样的草台班子。
只是,军乐队所承接的可是白事。在主家之人心情悲怆甚至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外面观看演出的远近村民们却笑得前俯后仰。这样的演出绝对是不合时宜的,是对主家人沉痛悼念亲人的绝大讽刺。也正是因此,我才会抵触军乐队,才会在最初的时候强调我们家不请军乐队。只是,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军乐队一般都是由女儿请的,所以在姐姐、姐夫已经决定请军乐队的情况下,我自然不好再反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