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行,约好暗号一起动手!”我下了命令。
我又召进了那个侍应官,问了问他几日能到政哥那里,他说,五天之内可以到第一个也是最后的靠港也就是姜帅所在的豫章。我有些吃惊:怎么要这么长时间?他又给我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从这裏到豫章一路全是水路,沿途湖口等地全在水下,古书中所描述之四千里云梦已现于眼前了。琢磨着已经把事情交待好了,我就把他打发走了。
然后我就披着衣服出来,看到鲜卑人高声的谈笑,用他们的语言,但我知道消息就这样传下去了,下面的事情就是得镇静了。我顺便找找他们的破绽,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
首先,他们看起来和我们黄巾军很是相像,又是一群老实巴交的乡下老农。但是,他们的动作过于熟练,象是经验丰富的老渔农。我们荆州军有水军还是今年的事,所谓的水军还是以前北方的黄巾军变的,不谙水战,现在这中熟练的架式,太不可能了。其次,船上的旌旗杂乱,没有一点章法,在其他州,或许我还信,但以我们荆州的那种官员群,这种没一点品位没一点章法只是随意乱插的毫无礼仪的事情应该是谁都做不出来的,也不会去做的。放眼看去每条船都是这样。还有就是他们的口音,天知道他们是哪儿的人。不是北方的,也不是荆州的。
龙行凑了过来:“大家马上会一起唱歌,唱完了就一起动手。”他还没说完,各条船上的人就开始唱了起来了。好像是有默契的,大家拿出武器打起了拍子,同时还跳起了舞,二十多条船一起开唱,场面确实宏大。这个节奏我知道,就是那首卡图艳的歌,不过是用鲜卑语,我本来也想和着唱,但看来不行了。龙行和阎柔稍微一商量,阎柔就去布置其他的了,我估计是让阎柔把所有不参与战斗的人保护好。阎柔的性格干这种事最没问题。而其他人,不会唱的也打着拍子,有的干脆跳起了舞。和着武器的碰击声,我感到了战斗的来临。
显然,迎接我们的人们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们很快发现我们只是在唱歌,而且还热情地跑到他们旁边,邀请他们跳舞。他们也就很快嘻嘻哈哈地看起热闹,还有人真的就在旁边,一起伴随他们学着他们的舞步跳起了舞。龙兴给我一句句翻译,我就随着那翻译也在心中打起了拍子。我知道等他们把感叹发完了,这二十多条大船就会变战场。
开始唱他们歌中的咏叹了,我注意了一下我们船的情况,我不好拿武器,因为我现在得表现出我的病弱,而且我那只刺猬想打拍子难度比较高。所以,我不希望我出现在很碍事的地方。
那个侍应官显然察觉出了什么问题,赶紧跑过来,扶住我,问长问短。但他的手却搭在了剑上,宽大的袖下,却露出青筋暴跳饱经沧桑的一只粗大的手,事情越来越被抬到了桌面上。
龙行表示要让自己来扶我就行了,但他说姜帅会不高兴,因为这是他的职责。不过他也认为我在外面透透气是好事。实际上大家心裏都明白了,我们就这样客客气气的互相带着不阴不阳的口气说着话。
听着节奏,我知道最后的礼赞到了,我无暇想其他的,只是看着抓住他扶我的手,说多谢,一定在姜政兄长那里好好褒奖与他。他也不躬身,只是很客气的说了谢谢我的提携。我想从他手中扯开我的袖子,但他拽得很紧,我知道他左手下的剑已经握得很紧了。他的左手一直按在剑上,手反抓剑柄。看来就他还比较有警觉,但他对这种一下子就被识破的情况也没有好的准备,但他还是想出了处理办法,他想在事情一不谐时,就立刻挟持我,掣住我们的手脚。但我也没有办法,本来他想得是如何防止我们先动手,我想的则是我们先动手,结果,我这次倒一时没有应对措施和解决方案了,但最后一句已经响起,我是数着句子数知道的。
“今天天气不错,哦,请问侍应官叫什么名字?”我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在下苏飞。虽然太阳不错,但风也不小,大人小心不要被风惊了你。”他冷冷地说。
当最后的节奏响起时,我忽然有了话:“不妨事,你与锦帆一起投我荆州可好?”
他稍一迟疑,那边也唱完了,随着一声齐喝,众人同时发难。而我想都不想那边会成什么情况,直接用我的身体撞向他的身体,同时用手强扳他的左胳膊。随着嗑嚓一声,我知道他的胳膊断了,而这时已将他撞翻在地,随手抽出他的剑指向了他。
“下令放下武器,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他骨头很硬,硬是一声不吭,只是在地上喘着粗气,头上渗出了汗,而我的脖子后面又流下了血,背后也一阵剧痛。这次动作过大,箭创该是裂了。
看来兵不血刃的解决战斗的路是行不通了。
战斗在各条船的各个地方进行,不过,坐过近十天船的我们的勇士似乎很适应这种船上的颠簸。而对方显然有些仓促迎战,而且近在咫尺,很快就有对方的人跳江。不知道这个时节在江水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当我看见有人张弓射杀时,我赶快命人喝令制止了,反正他们已经我法对我们造成伤害,而且在水中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不想看到无谓的屠杀。但是龙行却不在身边,他依然指挥着其他人追杀残余敌寇。我心裏有些不安,因为,我看到了他在战场上如此冷血的战斗。虽然以前他也是这样,但对这些看起来与我们的士兵如此相近的人,我却没有任何迎战敌人的感觉。
战斗没有持续多久,应该说,最近胜利的到来似乎总是有些过于简单。
龙行提着一个人头走过来,我赶快示意,把那人头快丢掉。他依言一个人上来,和我简单地说了一下,我们的伤亡不大,对方的人也没有我们多。
“华医生可在?”龙行发现了我衣上新的血迹,没有报告完就喊了出来,言毕,就检阎柔已领着华陀神医上来了。华医生摇着头看着四处的惨况。舷边还在向水中瀑血。我的让自己心安的方法就是不看,但看到眼前船面的这个人,我又感到身上一阵鸡皮疙瘩。那变形的胳膊让我感到极端的毛骨悚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种谦然。
“先帮让他把骨正好。”我只是说了一句,就拿开剑,让开了一个位置。
“阎柔,把所有的伤号,全部送过来,不管是哪边的。请华医生诊治。”
我赶快把脸对着这大江,不愿看他们在那里洗刷留下的血渍。
“船工都在吗?”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都是他们的人,现在要么伤了,要么死了。操纵这船……应该不是很难吧?”龙行也开始有点不安,但他还存着一丝侥幸。
结果是,大家七手八脚搞了半天,磕磕碰碰,就是没有把船向正确地方行进。这船是大帆船,只有几支竹篙还撑不到底,除了舵不少人都掌过外,连桨都没有。这下麻烦了。
看着勇敢的战士们,被困在水上,除了用篙拨撩水花外,让船作作形式上的移动外。就没有什么更大的进展,让我感到又好急又好笑。
我的伤口好像血慢慢自己止住了,本来创口不大,我想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一帮人终于开始捣腾起帆来了。不过,就看见帆在主桅上转来转去,没见到什么更好的迹象。我有些心烦,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困在这水上吧,等人来找我们麻烦吧?这可是真的土了。
龙行也急了,平时很有能耐的他,这会也成了大棒槌,杵在那里,除了干着急,没有办法,他立刻就转身跑到船舱里,我感到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我立刻跟了过去。
船舱里有不少伤兵,虽然我下令都给与诊治,但搬他们进来的人还是有私心的,我们这边的士兵都放在内里的榻旁,暖炉旁,而对方的都是有些随意地放在路口,地上。华陀正忙碌地从一个伤号到另一个伤号,他的手法简直是一种绝妙的武艺,或者三两下就正好了骨头,甚至都用木棍固定好了,或者用药敷好了伤口,或者清洗好了伤口,他一刻没有停息,只见他穿梭于众伤员中间,还不时让旁边阎柔等人,递这递那。龙行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船!”船上的人大喊出来,“西边有船。”
我赶忙赶出来,留下背后的窃窃私语、不安和期待。
“不用慌,可能是我们的人。”我赶忙稳住大家情绪。但是我还是让大家做好可能迎敌的准备。因为,我觉得应该有人会来和这条船的人一起内外一起夹击我们。因为这条船上的人好像是少了点。
所有的人都在船上找好位置准备近了以后隐蔽,准备好弓箭准备迎敌,几个上了年岁的人一合计,提议将所有的船拴成一个圆圈,这样对于不能行动的我们是个不错的主意,否则被风吹散或者被人冲散或腹背受敌都不是好结果,我表示同意,他们立刻开始射箭传绳,看来弓箭已经被他们用在生活的各种方面,包括勾引少女,传个绳子什么的。
我回到舱房让华陀小心,然后又让他们安顿好下面的人。我叹了口气,按说我这个年纪的人不应该这样,但是好像我已经变得在终日忧心忡忡不得安宁中依旧保持毫无感情的木头了。
才在水天边缘看见他们,他们到来还有一段时间,而且还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不过既然我们跑不了,那么所有人来了都提防着应该是一种比较稳妥的办法。
俘虏们有些骚动,但是我还是等他们全部被处理好伤处,再关在底下船舱中,华陀对我的做法表示理解。他又给我看了看我的伤处,他让我别在乱动了,再迸裂了,老了会有些麻烦,但现在我是听不进他的忠告了。远处那支船队更能让我费脑子想主意。透过这些俘虏的骚动我觉出那些人是敌人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渐渐能看见那支船队的模样了,看不清他的大旗上的字,但是,看得清领头的那只船的船帆,因为只有那条船是五彩的。
“锦帆贼?”我自己问自己,难道这就是那个在水上嫂嫂、李真夫妇联手都没打赢的锦帆贼甘兴霸。
这不是个好消息,但是为了免得动摇军心,我决定不危言耸听吓唬大家了。
我想我是麻木了,我居然找得出笑话来逗乐我自己,在这种时候,现在的我,似乎没有什么比鲜血更苍白的了,没错,苍白的血。
人的性命是如此之轻,水面上半个时辰前在船上活蹦乱跳的那些人,现在已经安详地在水面上飘浮,虽然是敌人,我还是有些为他们而伤心。我让人用竹篙绳子在把那些漂近的尸体捞上来,用他们过于杂乱的旌旗将他们覆盖。希望此战后,能让他们有自己的埋骨之地,能入土为安。这帮异族人对我的命令一直执行得很好,甚至对于稍远的尸体,只要他们的箭能射到,他们就能捞上来。
将近中午,看来不出意外一个时辰之内我们之间可能就要打起来了。但他们那边的旗上什么字还是看不清。
龙行让我到舱内休息,他很自信地和我保证,他就可以打退这些水贼。但我还是小着坚守着这裏,我一时没有穿上甲,因为伤口那里碰了衣服就疼,我挺着腰尽力不让背碰着我的衣服。我想起了张角,我永远记得他当时是怎么说的,但是现在又不是夜里,而且似乎我又太年轻了,好像说这些话还不适当,只好以后再这样说了,我只是笑着让龙行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