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过来……”我蹲在车前,很像我在上阖那里看到的老农吃饭的样子一样,很是憨厚地招呼最开始碰见的那个中年人:“你们最近靠什么营生?”
“江水里有鱼……”我点点头,便听到下面他的问题,我就想着他们一定会问的:“您到底是谁?”
不过,我先不回答他的问题:“你们拿钱去买几条船,再买几张网,找个好点地方自己就可以建一个小村子,以后你们的生活就有了着落了。”我说的很是理想化,但我也真的没什么其他主意了。
看他们把东西都拿走了,我才一催马,随即带着笑意,直到眼前没了人,衝着天大声撂下了一句:“我叫谢智,不过你们估计认不识我。”
天下间估计没人不知道平安风云侯,但谢智的名声显然要小很多。所以我听到后面若隐若现的大喊:“谢恩公,多谢了。”
我的姓真是好,至少我当时就是不清楚,那些人说的谢恩公,是喊我的姓,还是就是谢谢这个恩公。
我其实没做什么,这些东西只够他们活多几天,不过如果他们的真的去买船,买网,最后真的在水边建个村子的话,那我才算做了一次好人,我的话作用也会更大,当时便想着回来时一定要再看看这裏的情况。
车子轻生了很多,马拖着车的速度立刻快了很多,而我心情也轻松了起来,直到,我再次看到了在我车上的那两块破布。
捡起来,看着它们,眼中不知何时流出了眼泪。我把它们收了起来,珍藏了好久。
不过,第二天我才发现,我的身体似乎在就在昨天晚上出了那件事情后,好了很多。那天正午我路过一座熟悉的山,我看了它一路,看着上面烟雾缥缈,想着上面的冰湖,以及上面飘雪中的那道熟悉却久远的影子。
其下又走了两天,找到驿站换了一次马,那里附近守衞的士兵还是我们的,考虑现在自己身份,我是和他们打了招呼,让他们带我去驿站的。驿站的人对我的身份很是好奇,但不敢问,因为我身边站了十数个我们的战士。由他们照应,我这一路都会是很方便的,不过听他们说,他们接到命令,让他们收拾营盘,说随时可能都要离开了,而且阎兄已经带了不少兄弟去东面吴郡了,杨哥最近也不知去向,现在他们一切听小廖将军的指挥,而小廖将军也经常到处军营跑,不是很好找。因为他作战勇敢异常,办事果决异常,所以最近他升得很快,已经成为这裏第二把手了。我特别注意到,这帮战士提到这个小廖将军时,最喜欢的就是加上异常二字。我忽然想起那个人了,而且还想起另外一人,以及一个叫疯狗的词语。
请他们吃了一顿酒,算对他们帮助我的一些报偿,他们说觉得不好意思,但喝酒吃肉的时候还真没有什么推辞的,而且我还要让他们给我指一条去找现在小廖将军所在的路。
不过这帮北方汉子最好的也是让我最喜欢的便使他们的豪爽,因为刚刚吃过饭,我便骑着马,一个人帮我赶车,另一个骑马带着我。
路上逢着一个军营,他们便去替我问询,不过基本上回答都是一个过去的时间,比如说几天前来过,让他们小心戒备,准备拔营。
我有些疑惑,但不便问他们,只能随便和他们说笑,心中却在挂念曾路过的那座山。
找到小廖的那天正赶上四月初一,夏天也算正式到了,我那天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便是认为自己找到之所以称这一季为夏天的缘由,原因便是那天下了一天的雨,下得我无可奈何,无法可想,以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那天的傍晚,地面已经颇是泥泞,车陷了好几次,若不是车很轻,那天不知道会折腾多久。不过这两个人还是很开心,他们说,跟着我跑是一种美差,因为每天吃好喝好,回去也有的牛吹,甚而他们来是通过二十多个兄弟抓阄才得到的机会。
而我也只能陪他们一起穷开心了,而且为了让他们看得顺眼些,我甚而穿着灵犀铠,挂着天狼,不过赶上刮风下雨,总算比前几天身上捂出一身臭汗舒服了很多,所以今天心情还不错,至少不比前几天更差。
便就在我们快要到我们的下一个军营时,我在路上碰上了这个带着十数个随从正要西去的小子。
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定睛看着果然眼熟,便再没有一丝犹豫,自马上提起天狼,挥舞致意:“廖化将军么?”
这小孩应该才十七岁左右,胡子却有些架势了,加上一身连环铁铠确实气派十足,不过一张口就露了馅,那一口稚气未脱的声线却是怎么掩盖不住的:“平安风云侯大人么?”
说完便要下马,还是让我一声喝止了:“身披战甲不需行礼,况且,我已是庶民,将军不必如此,若是行礼,应是我对你行礼。”
“哈哈,有您这样的庶民么……还有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他很是爽朗地指着我的穿着,笑了起来,不过旋即看到我身边有两个士兵,而且很是眼熟的样子,便赶紧质问道。
“啊,报廖将军,我们是吕亭营的,我们是送平安风云侯过来见您。”他们两个立刻同时大声报告。
“吕亭?你们军营只有二十多个人吧?你们不在那里出事怎么办?一个不就行了,是不是想跟着风云侯享享好日子?因为这次是因为风云侯,他不会让我罚你们,我也算了,要不然小心你们屁股开花,你们明早赶紧回去。风云侯,下着雨,我们到附近一个我们的军营说话。”这个小子进步是很大,整个事情解决的很是利索,没有留下任何疑问和后续可能性。但我总觉得这两个人不能这样怪罪,让我自己都有些歉疚感了,最后我还又扔给他们些钱,让他们回去替我请大伙儿吃顿好的。
昭关,伍子胥一夜白头之处,吴楚交接之地,也是现在我们一个比较重要的屯兵大营。约有五百多人在关上下驻扎。
我们花了一个半时辰才到,到的时候除了关隘城头的灯火,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稍微擦拭了一下自己,便在给我安排的屋子里等廖化,我让他把自己的做完,再来找我。结果几乎到深夜他才来找我,脸上都带着浓重的倦意,却还是带着笑看着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让他赶紧去休息。
那夜梦中,我要去见银铃,正要过昭关,在人群中挤了好长时间不能行动,待出得城后,却发现自己的头发也全白了。
第二日,我与他一同上路,他要赶去合肥,我便和他在早饭和路上说了一会话。
我记得我直接问他:“你是不是有个兄弟?他在荆西那里?”
“不错,他叫廖昊,不过他现在在合肥我那里。”
“噢,他怎么过来的?”
“明孜一战,听说一城只有您活了下来……您还在战前把他派出去送信,保了他一命……后来,他原来属的那个旅也没人了,骆欣大人看我弟就一个小孩,知道我是他哥,就把他给我送来了,现在编到我们这裏来了。”
“那也好,当时全城能打仗的就他岁数最小,当然派他了。”提起那仗我便有些黯然,只能随口说说,而且立刻用其他话语把这话推过去,“你们为何把兵分得如此散,一旦有乱事,我们怎么照应,很多军营只有几十个人。”
“没有办法,其实陶谦也是个老狐狸,他以刺史之名,借口没有供给给养如此庞大的军队,其实我们只有几千人,却到处乘机刺我等不干事,杨阎两位大哥便让我们各县分一些士兵下去,尤其在一些重要隘口布上重兵,其他地方便几乎只是当个警戒哨位应个景,做个到处努力看守防备的样子,而且便于就在各县支些粮草。幸得陶谦也只是个刺史而已,况而上面现在我们人多,他也不好拿我们怎么着,但似乎去年秋天后他也在整顿自己的兵马,他说给我们筹粮草,其实给自己也留了一份。这裏的好几位郡王也和他一般,看我们眼神都不对。不过杨哥让我们准备离开,这是州牧大人派人来传的消息,可能就这几日了,到时候也就不用受这股恶气了。只是杨哥却在北面现在不知到哪位郡王了,就是在那里游说,意思是免得我们到处树敌,我想可能是让那帮人认为我们还会在这裏多待一段时间吧,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其实我一直想着找个机会装作什么山贼狠狠打他们这帮混蛋一下子就畅快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面部表情却装得很是轻松。
“我完全同意廖化将军的意见。”我的脸部表情比他还正经和轻松,让他抑制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不敢乱动,他们心裏清楚,真打起来,就他们那帮松包和我们打,我们一个黄巾军可以打他们十个,再加一百个陶谦,换作那几个郡王,可能数量更多。”他的声音压得很小,最后还是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有帮我安排一下,我想去吴郡,帮我安排一下船和过江的地方吧,要不然可能会很麻烦。”
“嗯,是的,以前没有大水的时候,是自历阳那里望南一些渡江到当涂去最方便,因为那里江心有小洲,水势平缓,过去快也安全。不过现在水大,过去的地方,只能我找人带您去了。一直向南,有一片丘陵在叫姚沟和汤沟这两个地方之间,我们在那里原本一个小山包那里起了一个船坞,从那里乘我们的船直接到江南一个山头上,然后继续往南,然后沿路折向西,考虑山路难行,骑马大约还有半个月,如果五月前赶到吴郡可能都是比较正常的。”他顿了顿,然后忽然对我说了一句显得更加正经八百的话:“听说南边那一整座山很漂亮〔黄山——作者注〕,有空可以顺便去看看。”
“你去过?”
“没时间,以后有机会我回去的。”
还有些事情我没问,因为我觉得不是很重要,让他替我稍微安排了一下后,我们便互相道声珍重了以后,我便和他道别了。
其下三天多向南陆路之行,摆渡不足一日,终到江南岸,心中空空荡荡,总是有影子在心中晃,晃得我有些想哭。
车被我丢在了北岸,带上自己所有的行李,只带上两匹马和天狼以及长枪,继续着下面漫漫征途,能支持我一人如此孤寂远行的,便只有那一个原因了。心中除了觉着自己带着两大件这般的凶器,有些显得不太友好,自己其他一切还不错。
这确实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山,顺着高地,行了一日后,我便对着面前郁郁葱葱的一整座山群,其间层峦叠嶂,云雾缠绕,奇峰鳞次栉比,偏有白纱缠绕其间,平添一份仙风道骨,这让我游玩的心情大生,不过我更愿带着银铃一起来游玩,不过找到她的时候,我可能各种麻烦事也都该来了。
山势陡峭险峻,其间松必为难得一见佳品,其干苍劲有力,其枝百折不挠,其叶聚如圆盘,更难得在绝壁罅隙之处也有其踪,其性何其韧也!因进山着实无路,只能在山间小径上慢慢曲折绕行,山脚随潺潺清流而行的平坦之地还有几处村落,所喜民风淳朴,一路无碍。
所谓此地山水人皆美,我与天地不觉共醉于其间而不能自拔,这方圆百里之地,竟让我走了五天才出去。
无论怎么说,我还是很有收获的,不光为这山间胜景,更为救了一个人。
这是个年轻小伙子,既然称其为小伙子,那便是因为他比我大,否则便叫他小子了。当时我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再见到他,而且我也不知道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当时的他只是这裏西面一座大山的学医人,他也只是来这裏采药,所以,我便是救了一个采药的学医人。
他是从山上摔下来的,幸亏山下有藤蔓托拽了他一下,等我下午见着他时,他只是晕了过去,腿受了些伤,我用马驮着他,虽然我认定前面会有村庄,而且事后证明,再过一个时辰便可以到,但当时我还是折返了回去,走到早上离开的村庄,把他交付给了村民照看,等到他醒了我才放下心来。
他很感激我,我说没什么;他说他叫董奉,我便说我叫谢智;他果然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我们很是诚心的交了个朋友;我们说也许我们以后会见面的,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至少要比他的期望要悲观不少。
五天后,我在一个樵子的指示下离开了这座美丽的山。走了半日才发现,山美是美,但心中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我的心中除了它很美,竟找不出什么词把它同其他美景分离开,至少头脑中想不出来了。
于是,我认为我可以堂堂正正去找银铃了,我想我是真的爱着她。头脑中可以没有其他东西,可我却总是想起她。但我也知道另外一件事,我还爱着一个“逝去”的人。
初平元年四月二十一日,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跋涉数千里路程我才终于赶到了吴郡,最后一段时间很是倒霉几乎天天遭雨,每天行不了多少路程;但我也真是非常幸运,我错过了几日前这裏的一场“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