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生的语气中带着一个毋庸置疑的坚决,虽然易氏兄妹对此事腹诽颇多,也不便说什么,只能垂头称喏。
薛离拍了拍易小虎的肩膀,低声劝慰两句。在他眼中,易小虎过于和善,很像多年前刚刚加入鲲鹏的自己。
陈云生看了看两个徒弟垂头丧气的表情,心中一软,说道:“你二人不必如此丧气。天道晦涩难明,内心纯善之人必然早夭。你们在岛上待的时间太久了,需要去人间历练一下。这样吧,我再派一名鲲鹏帮众随你们一同前往。”
他的目光看向金芙蓉,女子闪电般领会陈云生的意思,吩咐道:“王茂,你随易氏兄妹一起前往。干了这么多年,怎么做不用我教了你吧。”
王茂微笑的点点头。
“这裏距离夜奕有多远的距离?”陈云生在桌子上放了一个茶盏。
“夜熠在我们的西北方,大约五百里的样子。”金芙蓉说道。
陈云生又在桌上放了一个茶盏,两者之间的距离有二尺长。
“鲲鹏停在二百五十里的地方,这样接应起来更容易些。芙蓉,薛离,你们两个随我一起去夜熠,其他人都在船上候命。”
陈云生指着两盏茶碗之间的位置,开始分派。对于这个结果,金芙蓉没有任何异议,毕竟夜奕不是小渔村,不是小城镇。人多反而容易暴露他们的行踪,她清楚自己这些兄弟修为太低,恐怕打起来很难派上用场。
自从目睹了陈云生施法之后,金芙蓉便有了一种强烈的欲望要提升自己的修为。隐约间她把自己依然当做天穹派的一员,将陈云生看做自己的长辈。
安排完一切,陈云生眯着眼睛,看着舷窗外忽明忽暗的云影。
在忘忧岛上,他已经将天穹派和司天阁以及修罗门的战例分析了无数次,推衍了无数次,他不得不承认,即使面对修罗门的时候,天穹派仍然有胜利的机会,虽然是那么渺茫。可是奇迹没有发生。
青洲大陆上发生的无数惨烈的战役时常涌现在他胸中,那么多精巧无比的机锋和计谋,令陈云生的想法霍然开朗。日后对司天阁的战斗一定不是一对一的,规模很大,有很修士参与,早在十年前他就有目的的开始研究那些惨烈的战役。
推衍是一件他常做的事情,无比强大的元神可以令他轻易的仿真出双发战力的变化。闭关时候,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曾经花了他一个月时间才推衍完成。其中每条分支,每种可能,事无巨细,全部分析过一遍。
虽然代价不小,可收获却不少,对于国与国之间的战役,他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明白了大规模战役如同一个精密的法阵,各个部分相互协同,各司其职,相互配合。
例如在战阵中,不同修为的修士如何分配。不同道法的修士如何分配。各营之间如何协同。战争中损耗的法器如何补给。受伤的修士怎么治疗。都是一些细小,却缺一不可的问题。
陈云生从一阵长久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却发现易小芸仍然垂首伫立在墙角,默默不语,安静的如同一株花树。
“你还留在这裏干什么?”陈云生明知故问,对于自家这位徒弟的固执他深感头疼,暗想自己当年可没有这么不上道,否则以飞云子的乖张,他早就被赶下山去了。
“师父,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易小芸轻声说,语气中透着些许委屈。
“晕”,陈云生有些郁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心中念叨,每次女子这样总伴随着一场长篇大论的思辩,他都有些怕了。
“你想问什么?”
陈云生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保持着为人师所特有的严肃和认真。
“你为什么要同意劫掠,你又如何判断对方是否为富不仁,难道为富不仁便要由你来代为惩罚,难道因为他们为富不仁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劫掠吗?难道这就是天道吗?”易小芸单刀直入,没有丝毫余地,五个问题刀刀见血。
陈云生想了一会,平静地说道:“五个问题我都无法回答你。如果我不同意劫掠,我们回太白峰的时间就会耽搁,有些人不得不分别,有时事情不得不推迟。你也知道,我等了很多年,不想再耽误哪怕一刻。”
“你看看天道,你看得清楚吗?”陈云生指着窗外的天空,此时万里无云,烟波浩渺,一派碧空如洗,端的令人心胸开阔。
“天空如此晴朗却没写半个字,天道根本就不是让人看明白的。我有我的行为准则,有敬畏的古神,有守护的亲人,这就是我的天道。只要不出那条线,一切皆可为,可一旦过了那条线,一切皆不可为。有了这些,何必去在乎那原本就看不懂的天道呢?”陈云生说的很慢,却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