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舟在夜色中疾行,天空一轮下弦月清清冷冷。胃中的酒被清冷的夜色一激,陈云生竟然有些微醺。平时喝惯了石中酒,按道理说他不应该有这种反应。对着清冷的月色,思绪变得格外纷乱,又想起了那年和叶穿云对月饮酒的情形,不由得眼中升起一团雾气。
“星辉寥落照离人,
月影斑驳望故乡。
谁知亲人今何在,
把酒强欢庆余年。
昔日红袖短,
今夜清梦长。
谁家子弟谁家院,
笑我一生苦短。
……”
陈云生口中轻轻哼唱着寒江燕那夜唱的歌曲,心中翻腾起无尽的悲伤。
在他身后,船舱顶部,尉迟雪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那个孤独的男人,眼中充盈着湿润。他原以为自己是这裏唯一一个孤独的人,没想一个满是悲伤的孤独之人竟然离自己这么近。相比这个年轻人的悲伤,自己那点往事又算的了什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喃喃说道:“酒本身就不是一个好东西,还有那么多人愿意沉溺其中,莫非真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舱中的白木容俏脸生寒,心道,“刚刚离开了三个白痴,又碰到两个苦逼之人,姑奶奶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
此时是深夜,天水城一处不大的暖阁中灯光明亮,西凉国国君姜玉衡半躺在一个铺着明黄色绸缎的睡塌上,眼眸低垂,似在思忖着什么。而他身前垂首肃立着一个清癯的中年人,正是上官落雨。
上官落雨拱了拱手,忧心忡忡地说道:“陛下,今年全境谷物产量下降了三成,越州,陇上等地受灾更是严重,已有流民背井离乡,天水城的街巷之中尽是一片饿殍,再若这样下去必然动了国之根本。”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呢?”姜玉衡没有抬头,心不在焉地说道。
上官落雨恳切地说道:“依臣之见,应该将八大灵石矿脉的三成徭役用来播种备耕,同时从东边的毗卢国购置一批粮食,开仓赈灾,此事不能再拖了。”
姜玉衡抬起眼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上官落雨,过了一会儿,他才冷冷地说道:“让我告诉你什么才叫国之根本。”他站起身来,将身后墙壁上的栗色幕布拉起,露出一副巨大的地图。
姜玉衡指着地图上一处险峻的山脉说道:“这裏是和冷月国的交接之地,常年受到北方冷月国的骚扰,这些年态势越发的颓废,如果被冷月国以此地破关而入,后面便是北境的一片沃野,根本无险可守。他们会长驱直入,直捣天水。”
他又指着地图西边的密林说道:“这裏是天穹山脉的密林,西边的章邯小国欺我国力衰败,这些年屡屡骚扰天穹山脉中的灵石矿,守矿的司天阁将士们损失不小。”
他缓慢地来到上官落雨身旁,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当年为了灭天穹派,我答应将国内灵石产量一半交给修罗门青洲分部。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照这个样子,我们只需要再坚持八十年,熬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姜玉衡拍了拍上官落雨的肩膀,从容地说道:“不就是饿死几个人么,你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么?不过流民跑到天水城终归不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我会遣人守住要道,将这些流民挡在来天水的路上。”
姜玉衡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上官落雨,你身为六卿之首,是资格最老的,好歹也是一个修行之人,眼界怎么会如此之低,整日想着这些庶民,你要知道我们和他们是不同的。这是天注定的,你又何必这般悲天悯人呢?他们不过是蝼蚁,死活与我们何干呢?”
上官落雨抬起面如死灰的脸庞,看着眼前这个举重若轻的男人,心中涌起一片悲凉,这不是他想要的,和他心中坚守的道义相悖。但是他又不能否定这个人的话,国之根本就是灵石,有了灵石可以找来更多的修行者,无论戍边,还是扩土,只要保证有足够的战力,死一些庶民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