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生沉默了一会儿,在思忖这件事所有的变量。
“你觉得明天金沙国君能够答应这件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长平君叹气着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不好说,在我看来也就三成而已。”
“仅为三成希望你们将军便如此相助未免得不偿失吧?”陈云生看着对方说道。
长平君笑道:“如果只有三成希望自然不值当去冒这个风险,还有可能搭上将军的一世英名。毕竟朝堂上说话办事都要小心谨慎。不过我说三成仅是陛下直接答应将九公主许配你的可能性,我认为陛下多半会让你和银沙国太子相互角力,这种可能性有五成。至于剩下的两成便是将你们赶出金沙,将九公主接回皇城。”
“角力?怎么角力,难道在檐下同他打上一场?”陈云生诧异道。
长平君摇头,“角力的方式有很多种,至于陛下会选哪种,明天让我们拭目以待,不过我个人认为,不太可能让你和公孙行直接动手,这样又怎么能比较出哪个势力更加庞大呢?”
“你们为什么相信我能够在和银沙的角力之中胜出?”
长平君轻轻摇头,“这件事情悬得很,老实说我个人倾向于你带着九公主离去,只要金沙和银沙联姻不成,就达到了我们的目的。可秦将军是一位豁达的人,他觉得你能这样做是值得赞赏的,故而答应了按照你的方法试一试,若不成嘛,我们还留有后手,若无万全的把握,将军又怎会出手?”
陈云生面无表情,心中却一清二楚,自己就算失败,恐怕这位秦老将军也有办法将自己和柳晓山都遣送出金沙,这件事情的发展已经不仅是他和柳晓山之间的事情,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越来越多的金沙势力席卷于其中,最后竟然变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长出一口气,陈云生说道:“明日朝会有多少人参与?”
“根据金沙政令,明日算是大朝会,只要愿意,金沙四品武官,五品文官都可参与。”
陈云生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明日朝会站在你家将军一边的有多少人?”
长平君脸上露出一丝精明的笑容,“实话实说,我家将军是金沙四位将军之中资历最深,年纪最长的一个,朝中部将故旧也最多,说话应该是管用。只不过这些年陛下更愿意相信一些身为凡夫俗子的文官所说,对于修行者不再倚重,这以修行者立国的金沙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绝大的讽刺。”
长平君脸上的笑容收敛,露出了一抹难言的苦涩,秦时月和万俟观西费这么大力气和陈云生结盟,和这些年来备受轻视不无关系。
陈云生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个柳一生真的与其他的国君不同,单从他重用非修行者这点便露出其惊世骇俗的一面。
在震旦,只要有国家的地方便有修行者,百人之中便有一个具有修行天赋的人。修行者被认为是天之骄子,在凡人眼中便是神仙的化身,可陈云生深知,能否修行和是否有智慧是两码事。可是纵观青洲的历史,能够认识到这一点的君主少之又少。在他们眼中,境内的凡人多半是某种资源,就像灵石矿脉,是他们得以作威作福的依仗而已。
“明日见机行事就好,不要太大压力,毕竟有秦将军帮你撑着场面呢。”长平君看到陈云生默默不语,以为他是担心明日的朝会。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长平君站起身来,辞别陈云生,离开药铺。
……
夏天的夜空总也少不了些许的星斗,陈云生一人上路,轻飘飘地行走在金沙的街巷之中。路上的人不少,多是拖家带口,在门前铺下一张草席纳凉的普通百姓,还有一些善于经营者推着独轮车叫卖解暑的酸梅汤。
这次见李铁嘴他没有带柳晓山,一个是因为没有必要,另一个原因是不便,毕竟官家的驿馆不是随随便便出入的。红梅驿在城北的水车巷中,巷子得名于曾经可以并排走下五两运水车。二十年前,这条巷子是九曜城最宽的巷子,现在则排不上前五。
巷子内所住之人都是大户人家,多半还是达官贵人,所以没有了小街巷中那种随意纳凉的百姓。驿馆门前挂着红色的灯笼,黑漆漆的门外站着两名打着哈切的战修,修为只停留在筑基初期。金沙长久的太平令这些皇城内的战修多少沾染了一些懒散的习气,眼前这两个也都有些吊儿郎当,远不似大屿关的战修警觉性高。
陈云生绕到一颗树后,双腿一飘,人已经落到院子之中,还没等他向前迈步,一股森然的寒气便袭向自己的脖颈,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他迅速从刚才的顺利之中惊醒,身子如箭向侧面退去,双足连连点地,几下便飞出去十几丈。
不等他脚下生根,那股阴冷的气息再度侵袭,陈云生身子向前,双足如同不沾地一般飞快的离开这个小院子。他的想法很清楚,此间袭击他的人除了金沙的警衞,便是李铁嘴自身的衞士,这种可能性也最大,只要到达李铁嘴休息的房间,总能解释清楚。
可是距离这间小院子的出口还有三步之遥时,一股酸麻的感觉瞬间遍布了他的身体,暗道一声“不好”,陈云生不身体由自主地酸软下去,只听得“扑通”一声,激起一片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