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石涧转头,低眉恭顺道:“不老吗?在凡人之中,能活到百岁之人,已经算很老,很老了。”
“可我们是修士。”柳一生补充道。
“我这百年时光中,用来修行的时间占去十之六七,饶是如此,还有许多外丹的辅助才到达此等境界。若是普通修士,说不得九成的时间都用在修行上了。就算活的五百年又有什么用呢?”柳石涧言语恭顺,可话语间却有自己的想法。
“你整日在想些什么?”柳一生感到错愕,不料自己的长子居然有这样一番言语。
柳石涧为父亲斟上一盏茶,碧绿的茶叶在茶杯之中浮沉不定,他缓缓说道:“父亲,我常常想上苍让修士来到人间的意义。难道真的要做这世间的主宰吗?”
“不然,又如何?”柳一生问道。
“石涧不才,认为修士来到世间的唯一意义便是守护,为了守护这一方生灵存在,如果生灵不在,我们也没有存在的意义。”柳石涧声音低沉地说道。
柳一生听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儿子怎么会有这样一番匪夷所思的想法,看着柳石涧清癯的面庞,他喃喃说道:“在金沙,好好做你的储君便是对这方生灵最好的守护。”
柳石涧正要答话,只听得擂台上传来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两人急匆匆看向擂台。只见那个黑色的巨大锁链球似乎突破了重重剑壁,急速地向中心聚拢而去。黑色球体坍缩的速度很快,不少人心生惋惜,就连柳石涧也不由得紧紧按住自己的手腕,直到那块皮肤变得发白失血。
就在那团黑索坍缩在方圆丈许的时候,从重重黑幕之中透出一抹青绿的光亮,光芒虽然细小,却极为明亮,紧接着第二缕,第三缕接二连三地破壁而出,黑索坍缩彻底停止。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人们屏气凝神,安静地看着擂台上那团如同死物的黑索。擂台之上的右坷撩起散乱的头发,眼光迷离地看着那团黑索,眼神中露出一丝不解,在他心中,明明胜券在握,为何土牢术再度失效。
就在这一刻,黑色锁链球开始剧烈的抖动,一道通天彻地的光芒洞穿而出,人们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江雪芹和那柄长剑化作一体,巨大的剑身闪烁着耀目的光芒,冲向呆呆发愣的右坷,剑锋扫过擂台之上的黑索,便如同秋风之于落叶,那些黑索尽皆被斩断,而后落入尘埃,消陨无形。
就在人们还都沉浸在江雪芹香消玉殒的悲伤之中时,面对这一突变,西看台之上赫然站起一人,正是公孙行。他竭斯底里地呼喊道:“右坷,你小子输了就别来见我!!!”
这一声将右坷从惊骇之中转醒,他眼眸中此刻尽是那团巨大的飞剑撩起的光芒。右坷双手使劲拍在台面上,剧烈的冲击令他的双手肌肉被撕裂,鲜血深入台板,那些颓败地低下头颅的黑色锁链再次仰起头来,飞快向右坷身前聚拢,逐渐在他身前聚拢成为一面黑色的盾牌。
江雪芹眼中尽是决绝,飞剑和自己融为一体,冲向那团黑色的盾牌。锁链上传来的轻微阻碍在她心中是那般的微不足道。刚才在土牢之中她完成了这道终极剑诀,虽然破壁的方法还有几种,可她喜欢用剑。
黑色的盾牌发出一阵阵哀鸣,右坷用血召唤出的黑索只不过让江雪芹慢了半分而已。两息之后,盾牌四分五裂,盾牌后的右坷却已经消失不见,徒然留下一阵清风。
巨大的剑锋扫中右坷待过的擂台,撕裂了表面那层厚重的玄铁,拨开青石板,在黄土之上留下一个方圆十丈的大坑。烟尘缭绕,江雪芹收了身形,飘然立于风中,宛如临江的仙子一般。
“结束了吗?”
人们站起身子,仔细端详着的擂台,想要透过那层层缦缦的尘土看到右坷到底如何了。时间变得缓慢起来,那些扬起的土在空中凝固着,怎么也不坠落,场面一时间安静的令人窒息。
西看台之上的公孙行和东看台之上的陈云生都翘首站立,两人的目光时而隔空交错,便迸发出一阵电光火石的碰撞。
江雪芹的手掐着诀,缓慢而有节奏,她不知道右坷在何处,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剑并没有伤到对方。而右坷如同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幽灵,随时都有反戈一击的可能,她要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