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无奈之下,陈云生决定暂时停止修行,到外面放松一下筋骨。他推开木门,阳光入水一般泻入屋内,他看到柳晓山的那间屋门依然紧闭,知道女子所修的法诀比自己的更艰深不知多少倍,索性不去打扰她,自行走向屋后那片菩提林。
菩提树上生的灵丝有种令人安静的能力,陈云生步入林间数十步,便觉得从内到外一片祥和。这时候,一棵大树之后闪出一个和尚的身影,正是悟明和尚。
“陈施主起的早。”悟明淡淡说道。
陈云生点头道:“悟明大师有礼了。”
“别叫我大师,小僧入佛门不过五十载,称不上大师,也不想做大师。”悟明面无表情道。
“悟明师傅起这么早在菩提林中作甚?”
“早课。师父让我数清楚这林中有多少棵树木。”
陈云生一惊,这片菩提林前望不到头,后望不到尾,不知有多少万顷,又岂是人力所为?
“你什么时候才能数完?”
“数完之日,便是我塑成金身之时。”悟明淡淡说道。
“塑造金身和数树有什么关系?”陈云生讶然。
“对于佛门子弟修行而言,步入等觉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并且一切都不可控,远没有数树这么简单明了。就算面前这片菩提林广袤无垠,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远比境界提升更加靠谱。将修行境界和数树绑定在一起,虽然两者都看似不可完成,可终究有个盼头。”
虽然悟明的语言变得不怎么像僧人,可更加容易理解。看似荒诞的事情,可细细想来,却是蕴含着一些智慧。由此他想到自己,修炼金刚法相所面临的困境似乎只有一张纸一样薄,只要一朝捅破,便能突飞猛进,可也许十年、甚至百年都无法找到正确的方法。
“当年你为什么放弃复雠。”陈云生转而问其他的东西,这样让他的思维不至于陷入死角。
悟明转过身,默默数完这一垅的菩提树,背对着陈云生,道:“我突然觉得凡间的一切都很无聊。那个带血的王座变得不再有吸引力。遁入空门是一切的解决方法。”
陈云生发现对方的后背微微颤动着,似乎情绪有些不稳定。“当年你入佛之前,已经是元婴修为,这么多年,难道你真的将无相道法都忘了吗?”
悟明面无表情地摇头道:“忘了,当然忘了,从我接触佛法的那一天起,就忘的干干净净。”
“这样不会太可惜了吗?如果你中途放弃道基,寿元是否会受到影响?”
悟明没有回答陈云生的问题,缓慢走向远方,就在他马上要出了陈云生视线的时候,突然转过身,神秘说道:“你是不是感觉面前有一张纸,虽然看似极薄,却无法突破?有些事情换个角度或许会有不同。”
陈云生咀嚼对方话中含义的时候,悟明已经消失在菩提林中。寒风吹过,几缕银丝落在陈云生的脖颈,一阵冰凉,这让他更冷静了一些。
自己找不到答案,不妨去问人,这是最快的方法。现在最合适的人就是天元僧。
陈云生按照来路走到那个草庐之前,一路上碰到不少和尚,没有一个人停下来问他到底要去哪。
草庐的木门自动打开,陈云生走入屋中,暗淡的光心中,天元僧坐在蒲团之上,双目紧闭,看似已经入定。陈云生安静地坐在一旁的蒲团上,思索着悟明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天元僧终于睁开眼睛,声音干涩地问道:“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弟子在驱动之法上遇到的瓶颈。使用道法似乎不太容易驱动金刚法相。”陈云生以弟子相称是因为天元僧数次传法给自己,相当于自己的师长。
“悟明说的很对,事情换个角度去看会有不同。修道之人驱动法相必然用道术,否则和佛门弟子又有什么不同,还算什么修士。”
“修无相道法的修行者只有灵元可用,但是灵元貌似对法相没有作用。”陈云生颇为郁闷地说道。
天元指着窗口|射入的光线,道:“这束光中有什么?”
陈云生不解道:“这光透明,五色,无味,无形,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只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