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刘牢之望向他,知道刘寄奴足智多谋,看人眼光更是一流,但现在?他问道:“看不透谁?”
“谢灵运。”刘裕回答。众人都点点头,自然是谢灵运,其他小子或聪慧或平庸,都能看个大概,可是谢灵运……矛盾!
刘裕继续说道:“此子一方面修为高强,但他目光温和、气度儒雅,举手投足之间毫无杀气,反而似樽佛像,显然是个心善手软的人,不只是对百姓,是对众生……卑职听闻过一些关于他的讯息,纵情山水、编书著经、文才一绝,如果没有这次见面,卑职还以为他会是一个如玉书生,或是好像谢叔源那般,虽是风华绝代,却缺了些狠劲,难当大将。”
将领们闻言都不由点头,说得没错,他们也有这种感觉。
刘牢之一脸思索,回想着什么,道:“去年我率军到蓬莱征战,虽是扭转了战局,但那时候谢灵运已经给蓬莱立下了大功,杀敌无数,他又是群英会冠军、灵兽比武会冠军……”
“这正是卑职看不透的原因。”刘裕摇摇头,眼睛里隐约闪过谢灵运的面孔,“他有战意,却又不是纯粹的战意……卑职猜他非是要一怒而安天下,而是永拔三界苦。那他对魔军会不会也心怀仁慈?能当大将么?”
众人都不好说会不会,这时忽然响起了另一把苍老一些的声音:“像谢灵运这样的军士,其实我以前有见过。”众人的目光一转,望向说话的那个半白了头的大将军,孙无终。
刘牢之、孙无终和何谦等人都是北府的第一批猛将,当年康乐公招募勇士组建北府,他们都首先响应而被选中重用,直到现在,什么北府战事都经历过,资历和官职皆十分之重。现在孙无终乃是北府中的“冠军将军”,一众将军中的冠军。
当初谢太傅担当三军主帅的时代,康乐公就是冠军将军。
孙无终的看法自然更有分量,谁也像谢灵运那样?
“北府兵初初成立之时,康乐公就是那样。”孙无终追忆的说道。
众人皆一怔,后辈们可没有见过,不知如何,而另一员老将何谦不由感慨地点头:“我也想起来了,康乐公这个孙儿,真有他当年的风采。”
刘牢之沉默着没有说话,两道粗眉深思地抬了起来……
而刘裕也是有所思,这么说来,如果谢灵运加以锻炼成长,可以成为第二个康乐公那样的北府兵主?这是好事,又不见得是好事。
这番心思,他不能说,在座诸位有这么想的,亦不能说。
当大将也许够了,当府主也许够了,但是要再进一步……
当初北府盛极一时,比如今有过之而无不及,康乐公要夺这个天下,不算易如反掌,也是十拿九稳,将士会支持他,百姓会支持他,甚至天命也会眷顾他!
相对的,是交出部分兵权,是谢氏被打压和削弱,被皇家一步步地蚕食。所有人都在等他说那一声“反了吧”,但他没有,他还托病为由,甘愿把兵权交移刘牢之,退隐回京。
这是他的仁慈,也是天下没有陷入战火纷飞,有了升平之象的缘故。
也只有一心忠于朝廷的王恭,为此心情愉悦,他是太原王氏的又一位大人物,本来就是皇家派入北府的代言人,尽管多年来还取不了兵权,却身居高位,也让北府男儿们的观念有所转变,更加忠于朝廷忠于天下,而不是忠于谢氏。
“除了谢灵运……其他人如何?”刘牢之打破了沉寂,也不知是什么想法。
“以卑职之见,谢公信,谢瞻皆可为将,其余人暂时还没有那样的才能。”刘裕又说道。众人差不多都是这个意见,以前听闻谢公信很大纨绔之气,现在看倒也不差;谢瞻看上去则更为清淡温和,适合作参军谋士,上阵杀敌恐怕难有大作为。
听罢众言,刘牢之思量了一会,才定下了的一众队主的归属,而其中,谢灵运编入王恭一军,谢公信编入何谦一军,谢瞻编入孙无终一军。
“不行,谢灵运怎么能跟王恭!”孙无终急了,霍然而起。
先不说王恭实为北府外人,一心想的就是把谢氏的影响力降至为零;只说他根本不通武功,只是个纸上谈兵的马谡!谢灵运入他麾下,能学得了什么?
谢灵运是谢氏最好的苗子,也可以说是传承北府的最后机会,跟着王恭,却岂不是要毁掉?
“怎么就不能跟我?”王恭也急了,中年脸庞上满是愤怒,在他看来谢灵运入他军,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也算刘牢之识趣。他冷笑一声:“总比跟个大老粗好!”
“你小子说谁!?”孙无终就要冲打过去,北府冠军将军,岂容他侮辱!
这个王恭确也清操,有几根硬骨头,却有着很多氏族子弟都有的毛病,自命清高,自持矜贵!心底实际是瞧不起他们这些寒门兵将的,所以他王恭那一军的士气向来不济,与诸多属下和同僚都不亲近,甚至有着间隙。
不只是孙无终,营帐里不少人都早已想要狠揍王恭一顿!告诉他这里是北府,不是太原王家!
嘭!刘牢之重重地拍了一下帅案,紫赤的脸庞上亦有怒气流转,“孙将军,坐下。”
“我坐下?”孙无终气呼气呼的,老脸涨红,刘牢之这老小子越来越过分了,之前他推荐刘裕可以为一军将军,老小子竟然让刘裕当个狗屁参谋!现在更胆大包天到给谢灵运安排一条黑路,为什么?!因为在大都督的位子上坐久了,还贪恋起来,不想退了?
也不想想自己当初的熊样,是谁让他们这些无名小卒,成了现在这些执掌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是康乐公!不是皇上,不是你刘牢之!孙无终怒道:“大都督,我坐下可以,但谢灵运交给我来带,谢瞻也不能给王恭。”
嘭!!刘牢之又重重拍了木案一记,脸上的愠色越来越重,浑身冒腾着一股强大的气息,沉沉的道:“你也知我是都督,这是帅令!谢灵运心地仁慈,若跟着你这般脾性火爆之将,才是大不妥!现在不过是个队主,让他平缓熟悉了军务再作调动,岂不更好?”
这番说辞说服不了孙无终,其实何谦等老将也是皱眉,于情于理,仅凭对谢氏忠心耿耿这一点,孙无终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没错,他们已经开始不太信任刘牢之了,这老家伙越活越心机重,他们也看不透他了。
“我这么安排,自有分寸。”刘牢之干脆不多作解释。
“既然都督心意已决,老将也不多罗嗦了,但此事我定要禀明康乐公,岂有此理。”孙无终握紧了拳头,双目圆瞪。
“尽管去禀!”刘牢之敛住了怒气,沉闷一声后,摆了摆手,“就这样吧,都回去带军吧。”
当下,孙无终率先气冲冲地走出营帐,其他将领也纷纷告退,王恭脸带笑容,何谦摇头轻叹,刘裕一脸沉着……
当营厅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刘牢之才又猛地拍了木案一下,骂了声“老匹夫”,他高高皱着眉头,一股股凌乱的心思在翻腾……
与此同时,出了帅营后,谢灵运一行人就在忠叔的带领下前往新兵营地,准备组建属于自己的小队。他们都是第一次行走在军营之中,难免会好奇地四下张望,因为气势昂扬的北府兵士而赞叹,因为健壮的战兽而喝彩。
这时候,还未离开主帅营的范围,谢灵运忽然见到了两位老熟人带着许些士兵在不远处走过,何无忌和何长瑜!
“咦!!”那边何长瑜似有感应,转目一望,顿时不禁惊呼:“是谢兄弟!”
“我说过你几次,军营重地不得喧哗!”何无忌先是一怒,然后一惊:“什么?谢灵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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