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龟年唤童子拿来了一个小鼓,又转头看向旁边的蒙小雨:“会楚音吗?”蒙小雨道:“以前学过。”
“那很好,我来击鼓,你和琵琶。”李龟年不紧不慢地说道。
蒙小雨知道李龟年的名头,听到他竟然邀请自己一起演奏,她看起来有些激动又紧张:“我怕自己弹得不好。”
李龟年捻着下巴的一小撮胡须笑道:“无妨。”
薛崇训忙端坐在北面的软塌上,侧耳倾听。琴棋书画是世家贵族的必修课,其实他小时候都有所涉猎,不过书法、绘画、棋艺等都没啥造诣,只懂个皮毛,唯独这音乐薛崇训倒是多懂一些,算得上一个业余爱好者。所以能听到音乐名家的演奏,他也是很期待的。
李龟年用慢拍开场,蒙小雨随即拨动琵琶,一窜低沉的旋律响起,听起来忧伤而美丽。薛崇训也学过楚音,这时闭上眼睛,脑子中便浮现出了湘夫人美丽的形象来了,可以想象不出湘夫人的相貌,像金城、像宇文姬,他还想到了那个异国公主慕容嫣……
一会琵琶又弹出了叮当之音,仿佛那女神身上尊贵的环佩,随着轻盈的步伐轻轻摇曳。
这场简单组合的“交响乐”水准之高,薛崇训确实闻所未闻。李龟年,论起地位来,那就是这个时代的贝多芬啊!
乐曲一会哀伤,一会欢乐,让人的情绪随着他们的演奏起伏不停。不知道一旁的张说究竟涉猎音乐没有,但看得出来张说的表情也在跟随着音乐变动。
最后却是凄厉的哀鸣,薛崇训感觉到一个深山怨女的千种愁,万种恨……那凄厉的调子,不正是炽烈的爱情的倾泻吗?
鼓声停歇,琵琶悄然,屋中四人久久无语,仍然沉浸在那乐曲的情感之中无法自拔、无法回神。
薛崇训高兴道:“不愧为李龟年!”
李龟年笑道:“虚名而已,郡王没发现您府上这位蒙娘弹奏得非常不错吗?”他以为蒙小雨是薛崇训私养的歌妓了。
实际上薛崇训家里根本没有歌舞妓,不过他不好说蒙小雨是某妓院的歌妓,挺伤面子的,便笑了笑不多言。
这时李龟年又道:“其实我更擅长写曲,演奏乐器非我所长。”
张说道:“你太谦虚了。”
李龟年收住微笑,叹道:“要在一条路上有所成就,最重要的是必须明白自己的弱点。我的弱点确实是演奏。”
这句话听起来像李龟年长时间才感悟的道理,薛崇训听罢也是认真思索了一会,然后笑道:“真听不出来你的弱点。”
李龟年陪笑道:“正因我明白,所以咸篥、羯鼓、琵琶无一不会。”说罢从袖子里摸出一卷宣纸来,呈到薛崇训面前:“初次造访王府,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是我作的一曲《三河曲》,请郡王笑纳。”
“哦?”薛崇训听罢一喜,忙接过来。听到三河曲这个名字,他已心下了然,肯定和去年他对漕运变法的政绩有关,因为那法令的名字是“三河法”。现在闻名遐迩的名士李龟年为他写了一曲反应变法的乐曲,影响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