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忙活了一整天,军营框架便大致建设完成了,约四万人住到了一块儿,非常热闹。河水之旁的空地上就像凭空拔起了一座低矮的城池一般,如再待两日,了望塔箭楼等建筑修起来就更加像模像样。
到得晚上,薛崇训与诸将来到高处,只见方圆数里内火光通明,巡逻的队伍整齐划一,又有鼓声指挥换岗设哨严谨有度,薛崇训非常有成就感不由得心下大快,把前几日刚吃败仗的阴郁给忘得一干二净。
……
但此时交通信息不便,长安却不太清楚实地情况,他们得到的消息只是官军在慈涧首战失利,然后驻扎在新安按兵不动,毫无建树。朝廷的气氛自然不太好,以为遇到李隆基很能打,一时没法平息。
薛崇训的事儿干得也慢,他自知经验不足,生怕有什么疏忽导致全军大溃,行动起来也是谨小慎微,进展就更加缓慢了……实际上他们好像在新建的兵营里住上了瘾,一直到腊月间都迟迟不动,连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时长安方面就有些坐不住了,朝廷派御史到新安看情况,问薛崇训是否增兵。金城县主也写信来嘘寒问暖,就连高皇后都以私人的名义给薛崇训写亲笔书信,对战事尤为重视。
高皇后心裏也没底,上朝的时候在帘后听到朝臣们说李隆基拥兵十万,建立了三省六部,很厉害的样子。又听见内给事的宦官们说薛崇训根本没打过大仗,在陇右全靠程相公撑南线才能抵挡住吐蕃吐谷浑联军。
加上首战失利按兵不动造成的舆情,这些日子以来宫廷内外的风言风语,也让高皇后心裏没底。她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以前也就是在争宠中和女人们内斗上有点修炼,对于兵事更是闻所未闻,自然是弄不清楚战场上的状况。
不过她身在这个位置,就算搞不清战事,也能明白战争的后果:这场仗要是打输了……长安政权必将江河日下,汾哥的皇位还坐什么?
此时此刻高皇后倒觉得汾哥有点大智若愚的样子,不论权力如何更替,应该是没人想取他性命的,他就压根没管朝政,坐皇位也是别人扶上去的。当初汾哥在幽州做刺史,撒手不管政务,只管吃喝玩乐狩猎,日子过得好好的,结果收到长安太上皇的一纸诏书要他继承大统,做个皇帝有什么错?
高皇后想了汾哥,又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急功近利?刚要掺和政权,就遇到这档子事,以后万一李隆基真要夺回了大权,他们就算不为难汾哥,绝对不会放过她!
要是直接赐死还好,如果幽禁到冷宫,日子还怎么过?高皇后想着自己年纪轻轻正当好时候,却要终日与孤灯作伴,心下便不寒而颤。
于是她便提笔亲自给薛崇训写信,提笔却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只见内给事鱼立本正垂手侍立在御塌之侧,她便问道:“我想给河东王写信,该写什么好?”
鱼立本见高皇后这些日心神不灵,他又不好贸然进言,听得问话便趁机说道:“薛郎是个明白人,手下又有不少猛将,娘娘不必太过担忧,风言风语那都是无知之辈煽乎起来的。您要是传递书信,奴婢觉着不应过问战事,以免薛郎认为宫里不信任他。”
高皇后听罢觉得有理,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
鱼立本又拿捏着语气,平和地说道:“奴婢听人说薛郎在新安按兵不动,心想罢他定然是慢中求稳,咱们倒不担心他出差错,进展缓慢反倒是他们太过重视谨慎,缚住了手脚……此时娘娘如答应薛郎战胜回朝加官进爵,便是励他大胆进取,一举两得啊。”
“一举两得?”高皇后沉吟片刻,转而浅笑道,“不仅让他放开手脚,也能表明我的信任。”
鱼立本躬身道:“娘娘明鉴。”
高皇后给鱼立本这么一说心情好了些,笑道:“我看你还有另外的心思,想为薛大郎争点好处……你终归是跟太平殿下的人,对旧主可比对我忠心。”
鱼立本忙道:“皇后娘娘可别见外了,当今天下,除了薛郎他们家,谁还诚心要帮衬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