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脸色微变,冷冷道:“你夺了我李家的江山,我怎会扶持你?”
薛崇训站直了身体,对视道:“母亲敢说我所作所为一点都不知道?事前没有半点可以防备的手段?事实是群臣三番劝进,我连一点阻碍都没有,既然母亲要维护李唐江山,何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话说回去,当初我受兵权伐突厥之前,您就有所预料罢?”
太平公主一语顿塞,转而怒了,坐直了身体道:“你在苏晋等一帮人的出谋划策之下暗地做些什么,我怎能猜到,又怎想到你胆大包天,敢大模大样地坐上那位置!”
“母亲大人什么也不知道,怎会一口就说出苏晋,苏晋很出名么?”薛崇训上前走了两步,争锋相对,“这裏又没别人,玉清你不会乱说话的罢?母亲何不与儿臣坦诚相待?外祖父高宗与外祖母大圣皇帝之后,现今所剩者唯母亲一人,睿宗之外的几家凋零怪不到咱们头上,李三郎与母亲争权败北,兄弟数人尽数被除。往后母亲就算想恢复李唐社稷,也早就不是高宗一脉的江山,只不过挂个姓李的名头而已,和母亲有多大的关系?而母亲又一直自卑,自认不及外祖母,加上今时今日天下大势又与往常不同,您自己登基做女皇反而会很危险……以上原因,您才长期纵容我一步步上位,其实我都是按您的想法在走,丝毫没有离开过。”
太平公主瞪圆了大眼睛,面露怒色,她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难道你认为我只是因为这些缘由吗?”
薛崇训听罢琢磨了一阵,没弄明白话里有什么意思,便脱口道:“请您明示。”
“不懂就罢了。”太平公主道。
薛崇训见她没有勃然大怒,就急忙换了种口气道:“近几年李家天子根本就是个傀儡,咱们家还得长期背个强臣不忠之名,还不如这样正大光明。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关系,母亲想做儿臣让给您,并一门心思拥护您的皇位。”
太平公主笑了一下,“你的脸上写满了野心,还口口声声说得那么轻巧。”
薛崇训下意识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随即察觉是不打自招,忙转移话题道:“母亲随我回京,您便贵为太后,公事私事不还得听您的。”
太平公主的怒气渐渐平息,背又重新靠向后面,若有所思地说:“我有八个子女,都各自成家立业,我却不能享天伦之乐,现在你搬到大明宫来住,倒是可以时常陪我。”
薛崇训忙抱拳道:“只要您随我回京,儿臣定然每日陪伴在母亲的身边。”
过得一会儿,薛崇训忽然来了灵感,想出一个很新奇的点子,既然高宗武后可以是两代皇帝,现在朝廷大可以在追薛崇训的父亲及祖上为皇帝称号时,也给太平公主一个皇帝的名义,现在称为太上皇,一则满足了她以前的雄心,二则又避开了天下忌讳第二个女皇当权的大势。
薛崇训将想法说出来,太平公主只说他胡闹。但她没有明确阻止,薛崇训也就当她默认了。
第二天太平公主便传旨华清宫的官吏衞队,称不能回绝皇帝的孝心,即日起程回京。薛崇训也就与她同行回去,坐得是唐朝时期的御辇,这车驾名义上是唐朝皇帝给予的殊荣其实太平公主早就在享受皇帝的一切待遇。
无论怎样薛崇训此时简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和太平公主再次握手言和,比他大败突厥主力时还让他轻松。皇帝有孤家寡人之称,但薛崇训实在不想把自己弄成孤家寡人,当一切危机都要自己一个人承担的时候活起来实在太累,那做皇帝还有什么乐趣?薛崇训可没有千秋万代江山的雄心,能管好一代的江山已是不易。只要有太平公主在一条船上,不仅多了一股强有力的势力盟友能获得大量官僚士族的支持,对李家宗室及其支持者也是一种安抚:既然太平公主姓李,她在掌权,就不可能对李家宗室赶尽杀绝。那些前朝余势没有极大的压力,也很难舍弃一切和当政者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