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训也不过问,在他的眼里,现在的格局有点像上下两个智囊团,只是最高权力仍然在皇帝手里。有了内阁那几个晋王府旧人,国策也没办法受太平公主影响太大,特别是在他不怎么管朝政的时候,总要有一些人帮着制衡。薛崇训也可谓用心良苦。
兵部尚书兼政事堂成员程千里先出来解释:“幽州都督府的健兵名册确是在前段时间造了新册,数目降低过半,李宓出京时尚未有新册,故而有此误差。”
升吏部尚书的萧至忠随即提议道:“照此奏章的内容,幽州兵未有异象,又正值契丹威胁之时,朝廷暂时不该妄动此地,就算只调换主将在此时也是兵家大忌,以免给蛮夷可趁之机。臣以为应下旨安抚都督赵瞿,让他用心防务,再令长史王贤之征民夫协助工事后勤;同时等李宓巡查完毕,弄清幽州治理、契丹动向等所有事情之后,再行决策。若是幽州官吏施政不当造成边患,问罪或换人,再决定不迟。”
苏晋道:“萧相公的意思是还没查清,那幽州用胡人又怎么说?整个幽州及近左防区,镇兵、乡兵、兵随无法确切统算,估计多达数万,而督府健兵只有三千多人,大部分都是那些边兵,李宓在奏章中言边兵用胡人十之六七,难道不应引起警觉?保障我大晋朝安危的是什么?除了妥善施仁政以得民心,还有百万披甲执锐之士,如同一柄剑,人岂有将兵器授予他人之理?”
萧至忠大概觉得苏晋资历不老,便不以为然道:“苏学士,凡事不要太激愤,多经历一些事儿多读几本书,才能明白更多的道理。”
王昌龄听到这句话也不爽了,因为他比苏晋还年轻得多,萧至忠那句话岂不是说资历不够没资格议论国事?王昌龄便正色道:“萧相公以为怎么才不算激愤?坐视不管幽州隐患就是‘更多的道理’,是哪些道理?”
本来苏晋和王昌龄的政见不尽相同,经常有互不赞同的观点,这下子面对政事堂,立马就成一个鼻孔出气了。苏晋看向王昌龄的眼神也带着欣然。只有张九龄看起来更加老谋深算,既不扯内阁的台,也没言政事堂之策的不是。
萧至忠有点火了正要反驳,就在这时张说站了出来,抬起手示意大家暂时停下来,然后说道:“萧相提出的办法也不是不好,但你得让内阁的人说话吧?内阁本来就是为顾问军机国事设立,他们觉得这法子不算最妥当,就可以在陛下面前说话。咱们都是为了国家,就事论事。”
张说是政事堂的老大,他一开口,萧至忠也一副尊重的神态抱拳执礼道:“中书令所言即是,我等受教。”
“苏学士提出的道理没什么不对……”张说用不经意的眼神看来一眼紫幔中的人影,说道,“咱们是中原之朝,汉民才是根本。自古汉民耕、战两不误,不耕何来富庶盛世、何来辉煌王朝?不战何来国家长治久安、何来偌大之疆域?上古之时,祖先只依靠黄河岸狭小之地,且耕且战,方占有华夏九州十五道、地广万里,普天下凡能耕作之地尽囊括海内,多少蛮族或灭族或被驱至荒蛮之地?自炎黄以石刀为兵至今大晋朝,上下凡数千年,我们只耕田?大部分时候都在打仗,都在流血!清楚了这个道理,还能丢下兵器吗?”
一直没说话的薛崇训这时候居然也开口了:“张相公来说,怎么处置幽州之事?”
张说忙躬身道:“但全凭攻伐非古圣人之道,屠戮更易失德。今如幽州胡汉杂居,胡人服我官吏管辖,应教化之,不然失德于四方,各地羁州少民岂愿归附……故臣以为幽州事还得等李宓巡察归来,先解决契丹反叛事,再裁撤幽州边军,降低胡兵数目,方是稳妥之策。”
过得一会儿薛崇训开口道:“张相公回李宓的奏章,写好了拿过来盖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