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静悄悄的。
已经到了樱花凋落的季节,只有沙沙的树叶响动和掠过的风声。
夜空中没有一颗星,山坡上路灯昏黄,花明夜一个人静悄悄地走着。
伤口并不疼,身上的淤青也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心底有一种刻骨的寒意,缓缓地绽放在骨髓里,尖锐而生硬,心口生疼生疼,疼得好像整个心脏都被剜出,只剩个空荡荡的躯壳。
以为不会再跟她有任何交集,以为她对他的一切只是逢场作戏,以为她的眼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他的余地。
终究还是没办法忘记啊。
在她忽然冲出来,将他压在身体下面的那一刻,他感到五脏六腑都在绞疼,或许事情不像是他猜想的那样,或许她有她的理由……
可是,他却决然地拒绝了她的解释。
他真是一个白痴!亲手把她从他身边推开的,应该是自己不是吗……
激烈的夜风从耳边划过,树叶沙沙作响。
狭长的小路前面,似有似无的灯光闪亮,一个女孩打着手电的身影正焦急地张望着前方的路。
“哥——”她发现了他,惊喜地喊出声来。
“哥,我这次回来有没有给你一个Big Surprise?”罗寻小跑过来,舒心地握住花明夜的手,“你还真会为难人啊,BREEZER就这么丢给我,一个人跑回来快活,不知道我在那里多辛苦。”
花明夜仍然安静地走着,安静得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哎?不理我啊?告诉你哦,别想赖账,这次一定要好好答谢我,做点心给我吃吧!”罗寻追上他,讨好地蹭蹭花明夜的胳膊,把手电的光源照在他的脸上。
光晕围绕的脸,俊美还有淡淡的落寞,额头上有一道裂口,微微结了痂,面颊好像被硬物撞击,有一块淤青的伤,乌黑的眼睛因为强光的刺|激而微微眯起,他将脸侧向没有光源的一边,微白的光映出挺拔的鼻梁。
罗寻倒抽一口冷气,惊吓地捂住嘴:“哥……你,跟人打架了?是不是跟韩圣煜?你们又打架了是不是?还是因为报仇的事情,天啊,这该怎么办啊……”罗寻紧张地胡乱猜测着,花明夜越是不说话,她越是急得跳脚,如果三年前的纵火案重新被翻出,那么花明夜的处境会很糟很糟,或许还要坐牢……
想到这裏,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用力干咽了一下喉咙,欲继续问个究竟。
花明夜的脚步忽然停住,黑色的眼珠黯然地注视着前方,眼神中有淡淡的水汽氤氲。
“如果……”
黑色的夜风轻轻撩乱着他额角的头发,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如同暗夜里忧伤的琴弦拨弄。
罗寻也定住脚步,奇怪地看向他。
“如果……有人可以替另外一个人死……是因为爱他……还是怕亏欠他呢……”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好像风一吹,就会消散在这无人的山间。
唇角是一抹失血的苦笑。
罗寻彻底僵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明白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什么代替,什么死,什么亏欠,这些她最害怕的字眼让她觉得身体里有冷风刺进来,她冷得发颤,有一种可怕的感觉直直地冲上了大脑:
“是不是微凉发生了什么事!”
“哥……”
“蓝微凉她……”他苦笑,把蓝微凉跟韩圣煜订婚的事情以及白天发生的一幕告诉了她。
罗寻愣住了,三年来居然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微凉跟韩圣煜订婚,而——
大脑中一个可怕的想法闪过!
三年前,在她正在揪心纵火案会给哥哥带来麻烦的时候,这一个案子却好像突然被所有人遗忘了,同时她收到了蓝微凉的信和机票,飞回美国。那时,蓝微凉曾经说过,她会想办法处理这一切。
可是她始终想不透,蓝微凉所说的所谓的办法是什么……
心底一阵沉黯的冰冷,电光石火间,罗寻好像想明白了什么:“那场订婚根本是微凉和韩圣煜的交易!”
花明夜的身体猛然一抖,他身体僵硬地缓缓转过,不可思议地看着身旁的罗寻,仿佛她嘴裏的话语跟他的大脑相隔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你说什么……什么交易……”
“微凉知道了爸爸被韩圣煜的爸爸害死的事情,那天你跟韩圣煜在房间里争吵,蓝微凉就在门口,那张去美国的机票就是蓝微凉寄给我的,一定是这样,她用订婚作为条件来交换,让韩圣煜不要继续追究纵火案!一定是这样的!”罗寻咬着嘴唇,肯定地说。
是一场交易……因为他的交易……
都是因为他……
心脏像被硬生生划开一道很深很深的口子……
疼得呼吸都变得艰涩……
黑色的风在身体上空孤零零地盘旋着……
路灯的光如水般安详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