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恩,你去取四十颗九转金丹出来。”叶信说道,随后看向那年轻人:“三位先请到殿外等一等,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那年轻人愣了愣,没说什么,另外三个邪路修士向着殿外走去,谢恩也离开了,殿中的气氛骤然变得沉寂下来。叶信沉吟良久,缓缓说道:“贵姓高名?”“薛男君。”那年轻人很快的回答道。叶信又沉吟了一会:“你修炼的是什么法门?”“尊驾为什么要问这个?”那年轻人苦笑道。叶信又不说话了,片刻,他露出笑意:“两次见到你,两次都改成来送礼……你的法门恐怕是有些古怪啊。”“我前次亦说过,都是误会、误会……”那年轻人叹道。叶信沉默了有七、八息的时间:“知道我为什么每次和你说话之前,都要等一段时间么?”“尊驾应该是在想事情吧……“那年轻人说道,随后他脸色大变,身形也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叶信盯着那年轻人:“你的真气消耗得很快,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还是歇息一会吧,这样我们说话也能轻松一些。”那年轻人长长吁出一口气,随后下意识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叶信并没有说错,他的真气消耗极大,已是撑不下去了。“坐。”叶信说道。那年轻人迈着僵硬的步子,缓缓走到靠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但只坐了一下,又猛地跳了起来,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叶信。“我说了,歇息一会,不要再白白耗费真气了。”叶信皱了皱眉:“我感觉你好像能看到将要发生什么事。”“尊驾莫要开玩笑了。”那年轻人勉强笑道。“我原本也有些不信。”叶信说道:“所以每次开口之前,都要故意等上一会,同时注意观察你的神色变化,你的法门虽然古怪,但在自我控制上稍显不足,让我看出了端倪。”“我不懂尊驾的意思……”那年轻人摇头道。“一定要说得明明白白么?也好。”叶信说道:“我第一个问题是问你的名字,因为每一个人的反射模式都不同,我要用最简单的问题竖立一个标识,而你在我开口之前,已经准备好回答了。”“我问你修炼的是什么法门,你又一次提前开始思考了,等到我说你的法门有古怪的时候,你在我开口之前已经变得非常紧张。”“我看出你的真气损耗非常大,又是在我说出之前,你的情绪发生了激变,刚才你坐下去又突然跳起来,是知道我要说……你好像能看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我实在是不懂尊驾在说什么!”那年轻人咬着牙说道。“好吧好吧,我这个人最通情达理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叶信顿了顿:“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你就必须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了。”“尊驾请讲。”那年轻人心底里暗自松了口气。“我们是修士,你们神庭修士亦是修士。”叶信说道:“修行修行,当然要力争上游,我不太明白,你们都是大圣,为什么不到天路中风光,却要把注意力转到我们这荒山僻壤呢?”“因为……”那年轻人吃力的说道:“我不想死。”“这个回答太笼统了。”叶信说道:“你是知道自己才能不足,做不成大事,所以宁为鸡首不为牛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年轻人眼神变得闪烁不定,昭示着他内心的冲突与矛盾,良久良久,他挤出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天地不仁……”“后面的话呢?”叶信说道。“什么后面的话?”那年轻人一愣。“天地不仁后面应该是以万物为刍狗。”叶信说道。“我……不知道,这句话是我师尊说的。”那年轻人说道。叶信沉思了一会:“我向你问一个人,你知道么?钟馗钟正南?”“不知道。”那年轻人摇头道:“他是谁?”“不知道就算了。”叶信的神色显得非常凝重,片刻,他又突然说道:“天地不仁?你师尊的意思是不是指……会有很多很多邪路修士死在天路中?而且神庭也知道他们会死?”砰……那年轻人连同椅子向后翻倒,接着他迅速跳起身,眼睛瞪得几乎要掉下来,死死的盯着叶信。“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叶信的神色已恢复了平静,刚才刹那间的猜想,使得他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我喜欢听故事,可你并不信任我,无妨,等时间长了,你足够了解我了,我们再聊,现在你出去吧。”那年轻人逃一样向外奔去,叶信看着殿门,眼神凝滞,口中喃喃自语着:“天地不仁……天地不仁……”不知道过了多久,真真的身影突然出现了,她轻声说道:“你怎么了?什么天地不仁?”叶信蓦然惊觉,随后嘴角咧了咧,就当是笑了:“你怎么出来了?”“你跑去外面遇到事情,影响不到小天界,可你就在这里啊,你的心绪不宁、恼怒忧惧都会干扰到小天界的天色,现在小天界云层密布、雷声滚滚,我当然要出来看一看你了。”真真说道。“没事,就是突然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想。”叶信说道。“什么猜想?”真真一愣。“算了,一点根据都没有呢,就是胡乱想的,说出来白白让你担心。”叶信犹豫了一下:“纵使是真的也没事,因为……我来了!呵呵呵……我在天路中曾经给自己起了一个道号,叫我来也,现在回想,还真是应运而起啊!”****五圣天虽然同在三十三天之内,但景色显得颇为荒凉,如果在空中急掠,会看到大片大片的荒原,甚至还有沙漠,天路元气极其浓郁,沙漠代表着大地的生机已被剥离殆尽,在别的天路中绝对不可能出现如此衰败的景象,这些都是天域驱除惊门五圣时留下的痕迹。在一片光秃秃的山脉围绕中,有一座破败的大殿,虽然这种殿堂都是用品质极佳的各类罡石筑成,又有法阵滋润,但废弃得太久了,再好的罡石也承受不住万年时光的冲刷,已呈现出沙化状,在上面行走会隐隐约约听到不断的破裂声。无问真人、小胡子等人的队伍已扩增到了二十余人,都是大圣级的修士,除了天族以外,各族修士都有。突然,无问真人跳起身,一蓬红色的烟气从他的腰间迸射出来,遥遥卷向了天际,他露出惊喜交加之色:“来了!”那些修士都向着红色烟气卷动的方向看过去,神色各异。“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让我们在这里等了三天?“一个戴着斗笠的修士说道,他的脸色显得有些不满。“是啊,如果我们能早些走,阳赋就不会落得身死道消的结局了。”另一个穿着大红色长袍的修士说道。“别说三天,就算是等三个月也要等。”老豹子淡淡说道。“公胜兄,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戴着斗笠的修士说道。“公胜豹,我们跑过来是为了景公子,可不是为了看你故作神秘。”那穿着大红色长袍的修士接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的?”“苟高云、岳文栋,多年不见,脾气还这么臭?”老豹子摇头叹道:“坦白说吧,此人是景公子的挚友,我们能从吉祥天逃到这里来,多亏了此人相助,否则大家早完蛋了。”“呵呵……我们就不算是景公子的朋友了?”那叫苟高云的修士摘下斗笠,瞪着眼睛:“那我们跑过来又算是什么?”“既然把景公子当朋友,多一点耐心都不成么?等一等不算大事的,此人能做到的事,我们做不到。”老豹子说道:“至于阳赋……好像没那么简单,怪不到他身上去。”“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一个老者站起来圆场,随后看向老豹子:“老豹子,真人等的到底是谁?”“我不知道他的来历。”老豹子说道:“但我知道在德图山庄,此人靠一己之力,接连斩杀了四个明佛座下的劫者,明界一川仙君万里驰来,又被此人逼退,景公子现在还活着,全靠他的。”场中一片死寂,当初无问真人说过,叶信经此前后两战,必将名震三十三天,但现在事情还没有传扬开,场中的修士大都不知道。击杀四位明佛座下的劫者,胜在勇气,用公国的内部构筑来举例,杀了劫者无异于是害了钦差大臣,这代表着要与朝廷作对、与天下作对!逼退明界的一川仙君,就是实力的证明了,一川仙君身份超然,虽然现在的名声不是很响亮,但在一千多年前,亦曾经做过许多大事,凭借一手天势剑,从天梯中杀出首名,威风一时无两。成名的修士,最后大都会选择归隐,因为名声有了,战绩立下了,资源份额也夺了,没必要再去拼生打死,剩下的目标,是如何积蓄元力,让自己勘破半神这道关。该有的都有了,还要到处惹是生非,这样的修士就算没有被人打死,也会很快堕入寂灭。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总会一天会碰上自己实在打不过、或者是法门被死死克制的境况!从修炼的角度说,肉身终归有极限,就像一辆车有公里数的限制一样,以为自己的车性能好,到处爬山涉水,元力一次次疯狂损耗,寂灭很快就会降临。年轻时的争锋斗胜,是为了获得认可、尊敬还有资源,年老时的修身养性,是为了等待封神,这两者并不矛盾。但是,如果以为一川仙君的名声早已淡化,就以为一川仙君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场中的修士都知道那位仙君有多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