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根提是鄂伦春人的名字,意为“长寿”,而小额根提很早便已离开人世,想来也令人唏嘘。
他的父母六十来岁年纪,或许是常年打猎的缘故,身体非常硬朗,尤其老头,腰杆挺得笔直,黑乎乎的面膛上,有着坚毅过人的表情。
“额根提是老二,如今四个兄弟姐妹也都四五十岁年纪,只有他嘛、不在了。”老头咬着旱烟管道,表情颇为伤感。
得亏是山野中的猎人,相信天理命道,否则,绝不可能因为张先才一句话,千里迢迢跑来这里。
“小伙子,你真能让我们见到额根提?”老太太悲喜交加的问。
我心里却是一阵恼火,狠狠瞪了赵德广一眼,这个王八蛋,居然用这种借口把人骗来了。
但是我不能瞎说,于是直言相告,听罢,老太太失望到了极点,浑浊的双眼中,流下两行清泪,却还是点点头道:“只要他能安心的走,让我们做啥事儿都行。”
老头将旱烟在鞋帮子上磕了磕,插入口袋道:“为娃儿做啥事都是应该的,但是小伙子,可不能糊弄俺们乡下人。”
“大爷,您尽管放心,这里是菩萨道场,我们绝对不敢在这种地方耍坏心眼。”
中午吃了顿饭,下午前往宏音佛具点,与张先才会面后,他取出一件麻布织成的衣物,只有半大孩子的尺寸,头、手、脚处,皆用红砂画了符箓图形,领口加了两条红带。
“师父,您这是肉灵?”张德广很诧异,因为在这件衣物上,没有见到“半块肉”。
“这是灵胎,用以养成肉灵。”张先才言简意赅的回答,并未做解释。
正如《鬼言怅怅》所言:麻是“鬼缝衣”的材料、绫是“锁人命”的凶器,所以,但凡在法事中见到这两种“织物”,不想干人等,最好扭头就走。
想到这儿,我道:“张叔,该来的都到了,也没我什么事儿了?”
“你可不能走,在这件事儿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是吗?”我忽然一阵激动,看来,张先才终于要传我真本领了。
他用一块黑布裹住麻衣,往肋下一夹,出店往北就走,我们跟在他后面,也没人敢问去哪儿,足足走了大半天,终于走出山路,来到一处只见农田不见人的区域。
在一片荒弃的农田中,孤零零的竖着一间砖屋,非庙非宅,也不知属于那种类型的建筑,进入后,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只见地面铺满灰尘,角落结满蛛网,屋里北角处,倚靠着六七张陈旧古朴的薄木板。
“娘,我回来了。”张先才摸了摸满是孔洞的青砖墙面,轻声道。
我有些奇怪,带我们来老房子做什么?
他也没解释,走到几张木板前,点了三长两短五支香。
他瞒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这种点香形式,是用来“敬鬼”的。
我说的“鬼”可不是死去的先人,就是真正的“鬼”,之所以会有人拜祭真鬼魂,目的无非有二,一是为了求偏门财。二是撞了邪气求放过。
张先才显然不是为了后者,那只能是“捞偏财”了。
我轻声道:“张叔,这五支香……”
“我娘,就是鬼。”这句话刚说出口,就见短的两炷香,火头顿时大亮,迅速燃烧起来。
外面太阳高照,屋内光线却越发显得阴暗,森森寒气,犹如跗骨之蛆,顺着毛孔钻入我的体内,其余几人也是如此,个个冻得面无人色,颤抖起来。
只见张先才一张脸变的铁青,眼眶周围浮现出明显的乌青,嘴唇不见丝毫血色,苍白如纸一般。
如此夸张的面色变化,我看的清清楚楚,吓的赶忙往后退去,就听“啪”一声脆响,两扇木板门无风自动,严严实实的关上了。
屋子里顿时一团漆黑,只能借助香烛微弱火势,勉强看见身边状况。
“这、这是咋回事?”额根提父亲大声问道。
“大家不用怕,我只是在这里打一口棺材。”
“你就是做木匠活嘛,干嘛搞的阴森森的?”老人继续质问。
“肉灵岂是人间物,只能在鬼宅里养成。”说罢,就听“呯呯”声响起,屋子里虽然漆黑一团,他却能将钉子精准的楔入木板里。
呼吸都变的异常寒冷,我觉得鼻孔都要上冻时,就听门栓响动,漆黑一团的小屋又进了阳光。
张先才站在门口,面相如常,只见一口薄皮棺材,静悄悄的横摆在小屋中,那件麻衣,整齐铺放在棺材里。(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