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听雨被逗笑了,这人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总是会为别人着想。记起自己晕厥之前他满手是血的样子,阮听雨拉着他还满是血渍的衣袖,急道:“你的手臂怎么样?一定很痛。”
商君收回手,淡笑道:“已经上药了,放心。”
阮听雨可没他那么轻松,盯着商君的眼里满是忧虑,她严肃地交代道:“你不要大意,狼牙有毒,很多人不是被狼咬死的,而是伤口溃烂而死。你待会儿一定要用马齿苋、桑叶捣碎敷在被咬的地方,经常换药,知道吗?”
商君连连点头,看她精神好些了,他也忍不住调侃道:“你现在看起来很像一个大夫。”
白了他一眼,阮听雨笑道:“我本来就是大夫。”只是医术没有大哥好而已。说到大哥,她才想起商君并不会医术,他要如何给那个山贼头子治脸呢?
阮听雨脑子里思考着治疗烧伤的各种办法,然后一股脑地说给商君听,生怕他记不住,她说得又慢又详尽,“烧伤的皮肤需要重新打开创面,先以幸罗寞草加泉水敷在旧伤上,一天伤口就会溃烂,然后用狼须庚加付幽草每日清洗创面两次,将死去的经络去掉。七天之后用月见草、栀子、黄苓、赤芍、皂刺碾磨成粉,敷于患处,让它重新生长,再辅以当归、丹参汤药,能够让他的脸有好转。”
说完,阮听雨又担忧了起来,如果治不好山贼头子,商君会不会有危险呢?她低下头,懊恼地叹道:“我的能力只有这样而已,即使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如果哥哥在,或许还能有更好的办法。”
这个女子真是有意思,虽然看起来英姿飒爽,果敢决绝,却有一颗比谁都柔软敏感的心。拍拍她的手,商君安慰道:“你放心,我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让你能好好养伤,至于他的脸伤,能治多少就治多少吧。而且你的医术看来也不弱,算他走运了。如果没有你,被我乱治一气,估计他另外一边脸也得毁了。”
商君本意是想逗她开心,让她心情放松一些,谁知他说完,阮听雨不但没笑,反而眼眉间的愁色更浓,她轻咬下唇,问出了她疑惑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陪我入贼窝涉险?”
商君起身,走至窗边,轻轻推开窗棂,初春的暖阳和着微凉的寒风,洒满木屋。靠着窗棂,商君微笑着回道:“我说过你是一个奇女子,救你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本来就打算要闯一闯这龙峡谷的。”
阮听雨抬头,盯着那抹几乎要融入阳光中的身影,他脸上似乎总是漾着这样温文的笑容,只是笑容的背后,就像一个黑洞,有着无穷的力量和神秘感,让人疑惑,却欲罢不能。
他说他本来就是要闯龙峡谷的,还有他那自信的眼神,莫不是,“你是想??”除掉这些山贼?
阮听雨话只说到一半,商君将手轻轻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还在疑惑,敲门声立刻传来。
商君向阮听雨扬扬眉,起身走到门后,打开门,见到一张笑颜如花的脸。
“阮大哥。”冷芙捧着一套衣服,递到商君面前,献宝一样地笑道,“我给你也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你试试,是新的。”她拉起商君的手,也不管他的意见,就将衣服塞进他手里。
商君看着自己手中的纯白锦衣,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笑道:“多谢姑娘。”这姑娘的热情还真让人有些受不了。
冷芙摇摇头,笑道:“你叫我芙儿好了,我该谢谢你肯帮我哥哥治脸。你换衣服吧,明叔说让你到主寨去一趟。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一阵风一般地又跑了出去。
商君还在感叹那丫头来去如风的爽利个性,只听见背后阮听雨凉凉地说道:“小姑娘是看上你了。”眉目带笑,粉脸含情,只怕是迷上他了。
“听雨!”商君头疼地低叫。他可不想惹上任何少女的怀春心事。将衣服放在一旁的木椅上,商君出了木屋。
阮听雨瞥了一下那白得晃眼的衣衫,不禁有些懊恼。她是怎么了,为什么看那丫头为他准备衣服,她就隐隐觉得不高兴,而他没有穿,自己又有些欣喜。
她烦躁地抓起被子,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她一定是休息不好,才会这么莫名其妙。
商君才走出阮听雨的房间,坐在屋外长凳上的萧纵卿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憨厚地笑道:“谢谢大哥把我从那鬼地方救下来。”
商君轻轻拍着他那俊秀的脸,笑道:“不用谢我,我只是觉得,你这只小狐狸,带在身边看着更加安全。”
“呃?”萧纵卿前一刻还笑得阳光灿烂的脸,这一刻僵在那里。他有什么破绽吗?是他掩饰得不够好,还是这个男人真的如此敏锐?
不再看他审视的眼,商君绕过他,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助手了,走吧。”这少年身上的秘密一定不比自己少,而他很有兴趣探究。
萧纵卿狭长的眼眸微眯,他似乎不用再演了,也好。很久没有事让他有兴奋的感觉了,被掳来算一件的话,他就是第二件。快步跟上商君,他这么喜欢把他带在身边,他一定全力配合。
不算远的路,冷芙一直撅着嘴,他居然不|穿她给他准备的衣服,她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套最好的白丝锦缎给他耶。不领情。哼!
才刚走到主寨前,一声狂暴的怒吼从室内传来。
“我不会治的,明叔,你不用再说了。”
这吼声吓得冷芙不敢再踏近一步,是哥哥。好可怕,哥哥从来没有和明叔这么说过话。
商君轻扬唇角,这男人都喜欢让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是他不应该叫冷冽,而是应该叫“火暴”?
“冽儿!”伴随着老者的低喊声,冷冽粗鲁地踢开木门。
冷冽的气恼让他本来就骇人的脸更加可怕,冷芙悄悄咽了一口口水,小步地后退。
看见门前的商君,冷冽直直地朝他冲了过去,冷芙吓得赶紧捂住眼睛。天。哥不是要杀了他吧?
不要啊——
商君气御于掌间,身形微侧,双眼紧紧盯着冷冽的举动,如果他动手,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冷冽冲到商君面前,却并未出手,他的双眼因为怒火已布满血丝,拳头也握得咯咯作响。瞪着眼前这张俊逸的脸,冷冽吼道:“你给我滚回牢房去,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他不需要什么大夫,不需要。
留下怒言,冷冽飞快地向外走去。
他在隐忍?还是躲避?或者是恐惧?商君揣度着,冷冽脸上的烧伤背后,必是有一段情,或者,一场恨?将手环于胸前,商君对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大声叫道:“喂,你是不想治还是不敢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