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陇琉璃静静地注视眼前这个一样俊美无双的男子,他与秦修之站在一起,是那么的……怎么说呢?她不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只觉胸口有些闷。
商君再次回以一礼,不再接话,他似乎不太习惯与这样的金枝玉叶交往。商君回过头,正好看见秦修之冻得红肿的手,蹙起眉头,低声说道:“过来。”
秦修之不明白商君为什么忽然心情不好,跟着他走到外室。商君眼光在凌乱的室内寻找着什么,秦修之问道:“你找什么?”
商君没有回他,很快在地上找到了掉落的白玉膏,挑了一点药膏在手上,理所当然地说道:“把手伸出来。”
修之回过神来看向双手,手上的药膏早在刚才被蹭掉了,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眼前红肿不堪的十指,让商君想要上药的手一僵,这是原来那双修长洁白的手吗?他记得,他的箫吹得很好,现在这样还能否吹出那样悠扬委婉的曲子呢?他今天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商君小心地将药膏抹上秦修之的指尖。他轻轻颤抖了一下,商君不敢再抹,僵在那里,懊恼地问道:“很疼?”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秦修之轻笑着摇摇头,“不疼。”他要怎么告诉他,他的手之所以会抖,是因为帮他擦药的,是他!
无比小心地擦好药,商君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小心不要再受寒了。”
“嗯。”
房间里一下安静了下来,修之沉默,商君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帷幔内的陇琉璃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也不说话,这一切显得有些怪异和尴尬。商君干脆起身,走到门边匆匆说道:“你照顾郡主,我出去看看。”秦修之想说什么,却已经来不及,商君早已经走到屋外。
脚下一刻不滞,踏出小院,商君才放缓了脚步,他现在好像越来越不会和修之相处了。这该如何是好?
心绪缭乱之时,只听见绯红环翠外传来打斗声。商君急忙赶过去,只见暗黑的夜色下,并不宽敞的街道上,铁甲军与陇宜亥一行打了起来,长剑相交激起的火花在夜里看来格外明显。
商君暗暗心焦,三儿怎么会让陇宜亥给铁甲军缠上,眼看着一柄长剑就要横上陇宜亥的颈脖,虽然力不从心,商君依旧抚上了腰间的软剑。正当他准备出手的时候,一道压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肯听话!”
商君回头,正好迎上萧纵卿既愤怒又无奈的眼。
大手抓住商君抚剑的手,萧纵卿沉声说道:“我说过不会让他们死,你能不能乖乖地给我养伤?”他什么时候才能习惯依靠他?什么时候才能乖乖听话?一股无力感让萧纵卿心情烦躁。
显然,商君永远也不知什么叫乖乖听话。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商君靠在围墙边,仔细观察着战局中的人,细看之下,铁甲军凶悍十足,陇宜亥和他的手下虽然一路败退,脸上却没有惊恐的样子,莫不是……
看向萧纵卿,商君猜测道:“你是想一劳永逸?”
他的商君就是聪明,知道自己不说清楚,商君是不会随他回去的,萧纵卿解释道:“不让他们‘杀’死睿王,这一路上都摆脱不了铁甲军的纠缠。既然如此,不如设计成全他们。”
萧纵卿话音才落,陇宜亥已经在何成的掩护下,骑上了快马,向着城外奔去,而铁甲军怎么可能放过他,也立刻追了出去,马队一路纠缠越奔越远。
雪依旧下着,萧纵卿揽着商君的肩膀,轻声说道:“好了,外边风大,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这裏,回天城。”一切都会如他所愿的。
“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瞒着我?”平静地看着马队离去的方向,商君并不急着回去,清浅的询问,让萧纵卿没来由地一阵战栗。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消散,萧纵卿握着商君的肩膀,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沉声回道:“你永远不用担心这些,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你的心愿,又怎么会瞒着你?”
商君清明的眸对上萧纵卿深沉的眼,良久,商君收回视线,淡淡说道:“陪我下棋吧,我睡不着。”
“好。”
信步往回走的商君,那孤傲的背影让人看了有些害怕!萧纵卿双拳渐渐紧握,只要能保护他,替他做他不愿做不能做的事情,就算最后被他厌弃,他也不后悔。
……
一颗白字轻巧落下,胜负已分。
十二盘棋,下了整整一夜,商君全胜。
不是他的棋艺高出三儿多少,而是,三儿一直心不在焉。
商君将棋子放入棋盒,轻轻盖上盖子,门外流云的声音也适时响起:“门主。”
萧纵卿疲倦地回道:“进来。”
流云跨进室内,只在门边站定,回道:“禀门主,按照您的意思,已将睿王从崖壁上救下,铁甲军正在搜查崖底。”流云一身的雪污泥泞,不用细说,也知这晚上过得惊险万分。
“睿王现在何处?”
“院内。”
萧纵卿看向商君,笑道:“走吧,接下来就是说服他与我们同行了。不管以后要不要助他登基,现在都必须让他相信我们是在帮他,这样才能让他听话地受我们摆布。”而他喜欢听话的棋子。
商君温和地点点头,并不多言,跟在萧纵卿身后。
两人来到庭院,只见陇宜亥还有他的属下也都是一身狼狈,比流云更胜。不过神情却很是愉悦。
“睿王受惊了。”萧纵卿寒暄道。
陇宜亥也不在乎一身的污泞,朗声笑道:“门主客气,多谢门主想出如此妙计摆脱铁甲军。”
“摆脱铁甲军只是一时的,陇趋穆一日不死,只怕睿王一日不得安生。”
“你……”陇宜亥脸色微变,如此不礼貌的直呼帝王名讳,就已是死罪,这个萧纵卿,是在试探他?
因为他肆意的话,庭院里鸦雀无声。“怎么?太直接了吗?”萧纵卿几乎是张狂地大笑起来,盯着陇宜亥微冷的脸,说道,“我这人一向喜欢爽快的人,睿王若想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倒是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如果睿王只是想要四处躲藏,过着老鼠一般的生活,那就趁早离去吧。”
“大胆!”何绍华一个跃起,可惜手中的兵器还没来得及出鞘,已经被流云的长剑直指眉心,原本还算愉悦的气氛立刻急转直下。
陇宜亥走近萧纵卿,即使在这小院里,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陇宜亥的脸上依旧没有惧色,只是平静地问道:“你的目的?”
对于陇宜亥的表现,萧纵卿似乎非常满意,轻快地回道:“无声门被陇趋穆视为眼中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几年尤为激烈,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萧纵卿的要求并不过分,从小在利益间隙长大,陇宜亥自然知道凡事获得必有所付出。转而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最后的商君,陇宜亥问道:“商公子也是无声门人?”
他本来只是想旁观而已,想不到这种时候陇宜亥还会想起他。商君淡笑回道:“我不是。”
“那么你只是旁观者了?”
商君摇摇头,坦然回道:“不,我若助你,为的是另一件事。”
“你想要什么?”他一直有一种感觉,这个商君不是追逐名利之人,他倒是有些期待他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了。
冬日的晨光,竟也有些刺眼,微微眯起眼,商君注视着远方刺破云层的朝霞,冷冷地回道:“要,一个公道。”
公道?这是什么条件?就算他猜测过无数种商君有可能会提出的条件,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此时他冷傲的样子比满院的积雪更为冰冷。陇宜亥疑惑了,追问道:“什么公道?”
扬起一抹略带讽刺的笑容,商君笑道:“等你真的登上王位的时候再说吧。”如果陇宜亥不是他要找的人,那么他也没资格给他武家这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