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小心的。商君,你看起来不太好。你到底怎么了?”秦修之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商君,暖阳下,他还穿着厚厚的长袄,脚步也没了往时的轻盈利落,这样的商君,让人揪心。
修之的眼如沧海一般幽深。在他默默的注视下,商君有瞬间的恍惚,轻轻别开眼,商君微笑地敷衍道:“习武之人,受点伤没什么,你不用太担心了。”觉得修之太过紧张,商君故作轻松地开起了玩笑:“或者,你用易容术帮我把气色弄得好看点,省得他们一个个我快死了似的哭丧着脸?”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秦修之听后脸色一沉,低声轻呵道:“商君!别胡说!”秦修之现在的脸色,比刚才更为凝重。商君一怔,哭笑不得,看来没有说笑话的天分。
胸口又开始一阵一阵地痛了,不过商君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嘴角的笑意更胜。他活了二十几年,虽然大多是苦大于甜的,但是有笑儿,有舒清,有修之,有三儿,有这么多人关心爱护他,老天算是对他不薄了。
两人漫步在树林里,忽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向着他们飞奔而去。奉命守护商君的流云迅速握紧手中的长剑,直到看清来人是衞溪,他才缓缓松了手劲。
“主子,东隅送来急笺。”衞溪恭敬地将手中的信笺交给商君,脸色沉重。
急笺?莫不是舒清出了什么事!商君急忙接过信封,打开一看,一向沉稳的商君居然站不稳地后退了一步,要扶着身边的树木才勉强站住。秦修之赶紧上前扶着他的肩膀,担忧地问道:“商君,怎么了?”
商君握住信笺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没听见秦修之的话一般,不发一言。
在官道上假寐,实则一直注意着商君一举一动的萧纵卿看到这一幕,也立刻奔过来,紧张地问道:“君,你哪里不舒服?”
商君捂住越发疼痛的前胸,暗自调息了很久,才艰难地说道:“先扶我回马车上再说。”
萧纵卿和秦修之两人小心地搀扶,才把商君扶到马车旁。在车架上坐下,商君始终微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身体轻轻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还是愤怒。萧纵卿紧紧握着他的肩膀,仍是不能让他平静。萧纵卿抬头,与秦修之对视一眼,秦修之莫名地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看了一封信,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是他家里出事了吗?在缥缈山庄的时候,他就知道商君对家里的妹妹宠爱有加,关怀备至。如果是商笑出了什么事……心裏七上八下,秦修之半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商君,什么事让你这么惊慌?是家里出事了吗?”
久久,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商君终于缓缓抬起了头,眼里满是难言的悲伤,声音也有些哽咽:“舒清,她——死了。”
“什么?”
“怎么会?”
慕容舒清死了。
商君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陇宜亥微微皱起了眉头,萧纵卿担忧地看向商君,秦修之一时间,也想不出应该如何安慰他。舒清,那样美好的女子,竟是香消玉殒了吗?
“君!”
商君忽然站起身,不理会身后众人忧心的目光,掀开布帘,钻进了马车,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舒清,你终于解脱了吗?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舒清有一颗不被羁绊,渴望自由的心,她想摆脱一切身份、家族的束缚。现在她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做自由的自己了吗?
商君低下头,看向被自己攥在手中的信笺,这是舒清留给他的,寥寥数语,他已知她给自己上演了一幕金蝉脱壳,她自由了。他不否认,为了让外人相信舒清真的死了,他刚才是有些做戏的成分,但是第一眼看见信笺的时候,他,是真的慌了。
舒清自由了,他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商君自嘲,他承认自己,慌了,怕了!这么多年来,舒清之于他,除了是好朋友之外,那暖暖的笑,淡淡的安慰,是他心裏的依靠,安心而温暖。现在,她也要离开他了,他与她,今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从今以后,真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吧。
既为知己,天涯比邻。君自珍重,勿忘心安!
眼睛定格在信笺最后一行自如洒脱的淡淡笔迹上,商君微扬起头,轻轻闭上眼,掩下眼眶中流转的薄雾,唇边却是环绕着淡淡的笑容。
久久,马车外还是一片寂静。秦修之特有的低吟从窗外传来:“商君,你要不要先去一趟东隅?”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与舒清的感情,秦修之一路看来,深知商君对舒清情深义重,舒清之死,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出乎所有人意料,商君平静的声音从马车内淡淡传来:“不用了,还有多久能到天城?”
马车外众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陇宜亥回道:“快马加鞭,两日内应该就能到。”
萧纵卿总觉得商君不对劲,干脆直接说道:“君,你如果真的想去东隅送她最后一程,我可以陪你去。至于睿……予函他们我也会安排好,你可以不用担心。”
马车里,依旧传来平静的回应:“赶路吧,尽快赶到天城。”
马车外,没有人知道此时商君心裏到底在想些什么,马车缓缓向着天城的方向驶去。
……
苍月军营。
“慕容舒清死了?”尤霄翻看兵书的手一怔,盯着前来回报的探子,追问道,“怎么死的?”
探子据实以报:“传闻是在宫中学礼仪的时候,被皇后下毒毒死的。”
“有这种事?”尤霄合上书,心中生疑,慕容家在东隅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慕容舒清身为镇国将军未来夫人,慕容家掌上明珠,祁相爷最宠爱的孙女,这样的人物,东隅皇后为何要毒死她?“消息是否确凿?”
被一双冷傲的利眸瞪视着,探子不敢迟疑,立刻回道:“是,东隅宫中的内应证实,慕容舒清的尸体确实被祁家领回去了,祁府和慕容家都已经挂上了白帷。”
真的死了?这么说来,东隅皇室必要乱上一阵了,尤霄心情忽然大好,笑道:“轩辕逸是否已经回京?”
“没有,不过他一天一夜没有出过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