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椅上坐下,舒清却不以为意地说道:“能者多劳,这世上已经没有了镇国将军了。”他们都已经摈弃了以前的身份,自然要有新的生活。
她倒是总有些让人无语的说辞,西烈月继续游说道:“那你还不趁着这个机会,温香软玉一番?”
温香软玉?亏她说得出口。舒清连话都懒得回答她,拿起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你真的不去?”西烈月仍不死心。
这回舒清连头都不摇了,直接忽略。
“那好吧。”耸耸肩,既然如此,她只好自己去探探这个“天涯芳草”究竟有何不同之处了。
西烈月来到“天涯芳草”的时候,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素净的石门敞开着,两个大红灯笼悬挂于门边。门楣上书写着朱红色的“天涯”二字,写得苍劲有力。不像其他伶人馆一样门庭若市,这裏显得安静而清冷。不是说“天涯芳草”是现在京城中人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吗?莫不是她弄错了?
跨进那道石门,只见小院里小路交错,矮丛鲜花,倒也精致。远远地,可以听见隐约的乐声,却不十分明显。本来以为没人的小院子里,忽然走出一个清秀的蓝衣小童,对着西烈月说道:“小姐这边请。”
本来只是想来探探虚实,现在她倒是有几分好奇起来。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路的尽头立着一块石碑,上面书着“芳草”两个颜色青翠的字,字体秀丽缠绵。原来,这“天涯芳草”的名,是要这么看的。
由小童引路,西烈月来到一座三层小楼前,这裏音律之声就更为清晰了一些,似乎是从小楼里传出的,却又听不真切。进入敞开的大门,裏面的布局,让西烈月轻笑出声,这“天涯芳草”还有多少稀奇可以呈现给她?整个一层,完全颠覆了伶人馆应有的样子。没有舞蹈,没有丝竹,没有如织的男伶,只有纷飞的白纱点缀着空荡荡的屋子。偌大一间敞室,就只有一张竹椅,上面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手里拿着的书,挡住了他的脸。
西烈月并不出声,只是随意地左右看看,男子听见他们进来的声音,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书。
书放下的那一刻,西烈月眼前一亮。她也算是阅美无数了,见过修之的绝美,惜抒的飘逸,炽擎的俊秀,青桐的清朗,却仍是觉得眼前的男子只需一眼就能牢牢抓住你的视线,让人过目不忘。他给她的感觉,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干净。是的,雪白的肌肤,黑亮的长发,明亮的眼睛,微红的薄唇,组合起来,就是一尘不染的感觉,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西烈月打量着男子,男子也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走到她面前,微笑着说道:“小姐楼上雅间请吧。”
西烈月随着他上了二楼,她朝裏面看了一眼,一间间包间,用竹片和天蓝的轻纱隔绝开了,非常私密。男子领着西烈月上了三楼,三楼与二楼差不多,只是隔间更大些,用海蓝色的轻纱装饰着。比起一楼的冷清,三楼倒显得更为尊贵高雅些。
进了包间,裏面的装饰一如适才所见的优雅高贵。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淡淡的异香并不浓郁,闻起来颇为舒爽。西烈月打开香炉盖,只见裏面是一些粉末和花瓣。把玩着花瓣,西烈月看了一眼立于门边一语不发的白衣男子,问道:“你,是这裏主事的?”
男子点点头,回道:“是,我叫风絮。”
风絮?人如其名,仿佛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
风絮接过小童递上来的美酒,为西烈月斟满,笑问道:“小姐第一次来‘天涯’?”
“对,第一次。你这地方有何特别之处呢?”西烈月一口饮尽杯中之物,一股辛辣之气顺喉而下。好烈的酒,她有多久没有喝过这么够劲的酒了?西烈月莫名地有些兴奋起来。
风絮再为西烈月斟满酒,笑道:“伶人馆不都差不多,不敢妄称有什么独特之处。”
“哦?没有独特之处却又客似云来?”这“天涯芳草”看起来虽然清净,可是二楼三楼差不多每间包间内都透出灯光,可见这裏并不像看上去这般冷清。虽然海域并未规定官员不可进出伶馆,可是身居高位者,都不会希望被看见流连花街。这裏如此受官员青睐,有私密的空间可以掩踪藏迹应该就是最大的原因吧。
风絮坦然一笑,悠然答道:“物以稀为贵。万紫千红中的白,自然是脱俗的,可是当满目都是雪白之色时,就会觉得乏味了。”
好个物以稀为贵,他果然是个聪明人。满意地看着风絮,西烈月将另一个空酒杯放在自己的酒杯旁边,说道:“说得好,那么趁现在还是高贵之物,说说稀罕之处吧。”
看着空酒杯,风絮自然知道西烈月的意思,一边斟酒,一边回道:“若一定要说特别,这‘天涯’中,小姐不管是喜欢诗词歌赋,水墨丹青,音律对弈或是轻歌曼舞,都能让小姐尽兴。”
西烈月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他所说的这些,她府上已经很多了。话锋一转,西烈月问道:“那风絮擅长什么呢?”
西烈月毫不掩饰对他的兴趣,他自然也明白,“风絮平日疏于练习,没有特别擅长的。”
西烈月似乎不打算放过他,故意曲解道:“那就是说,风絮样样皆能,无所谓擅长咯?”西烈月拿起杯子往旁边的杯子上轻轻一碰,再次豪爽地一饮而尽,一边看着风絮,一边用手拨弄着酒杯。
风絮微笑的脸微微变色,拿起桌上的酒杯,如她一般饮尽杯中之酒。放下酒杯时,声音也略低沉了些,“小姐您说笑了。小姐第一次到‘天涯’,风絮为您引荐几位伶官,他们个个样貌才艺出众。”
这样可不是一个称职的老鸨哦,才逗他两句,就已经不耐烦了吗?这样,还如何开得伶人馆?不过,游戏才刚开始,也不着急,西烈月笑道:“好。”顺便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风絮与小童耳语了几句,小童机灵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随着小童进来的,是四个高瘦的男子,身着素雅的白衫,统一的及腰未束的长发,和风絮看起来颇为相似。风絮轻轻点头之后,四人走到西烈月面前,微微躬身,说道:“云溪、云施、云契、云天,见过小姐。”
西烈月点点头,笑道:“免礼。”
待四人站定,西烈月起身,在他们面前慢慢地走来走去,眼睛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来回地扫视,脸上一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形态优雅,声音清润温和,各个长得俊逸清朗,给人感觉如沐春风。面对她肆意的眼光,仍能保持着镇定的笑容,这“天涯芳草”里的人也不简单啊。
走了几圈下来,西烈月眼睛不离他们四人,赞道:“果然是与众不同。”这四人真算得极品,不需演示什么才艺了,光是那长相和气质,就已经让人甘愿倾倒。
风絮在心裏暗暗低斥一声,她也不过如此。脸上却是微笑着说道:“风絮先行告退了。”说完转身就要出去,一般这种时候,那些寻欢的小姐早就已经被迷得魂都没有了,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离开。
可是当风絮的手才碰上竹帘,西烈月懒懒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等一等,我还没有说满不满意,风絮怎么就走了?”
风絮有些诧异,但还是优雅地转过身,只见西烈月已经坐回桌前,手中把玩着白玉瓷杯,含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仿佛她面前四个各具特色的美男根本不存在一般。风絮走回她面前,笑道:“那小姐满不满意呢?”
西烈月并不说话,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陶醉地闻着酒香,仿佛手中的美酒比眼前的四人更具魅力。
“不满意?”风絮微微扬眉,她是第一个对他们不满意的人,难道是他看错了她的喜好?风絮轻轻扬手,四人再一次微微躬身,离开了包间。风絮又与小童耳语一番,才对西烈月笑道:“没关系,风絮再为小姐引荐几位,总有您满意的。”
再次豪饮了一杯,西烈月爽快地回道:“好。”
不一会儿,跟着小童进来的,是四个蓝衣男子,蓝色丝缎穿在他们身上,飘逸而鲜明,映衬得他们的脸越发的明艳。
“云绯、云研、云斯、云芹,见过小姐。”相较于前面四人的清雅俊逸,这四个倒确实另有风情。
“免礼。”西烈月这次并没有起身,只是轻轻勾了勾手指,四人就心领神会地走到她面前。其中两人各自坐在西烈月左右,为她斟酒,另外两个一左一右地在她脚边坐下,微微抬头看着她。唇边淡淡勾起的笑靥,仿佛会勾魂摄魄一般。
西烈月大笑道:“果然国色天香。”风絮真是调|教有方啊,要高雅的有高雅的,要妩媚的有妩媚的,再加上这长相,难怪会有如此多的人流连忘返了。而且不管是刚才的高雅,还是现在的妩媚,他们身上都是淡淡的青草味,并没有一般伶官的庸俗之气,看起来风流万千,却不扭捏造作,拿捏得恰到好处。
看着西烈月颇为受用的样子,风絮微低的声音淡淡地问道:“小姐可满意?”
西烈月喝下递到唇边的美酒,含笑地看向风絮,手指轻敲桌面,有些傲慢地摇摇头。
“不满意?”风絮使了一个眼神,四人立刻恭敬地起身,出了包间。
西烈月自顾自地喝着酒,唇边的笑看得风絮微微蹙起眉头,最后干脆在西烈月身边坐下,颇有几分无奈地笑道:“既然如此,‘天涯’怕是没有让小姐满意的人选了,风絮汗颜。”她是来找麻烦的吧。
“风絮过谦了。”西烈月为他斟了一杯酒,举到他的面前,语带轻佻,不紧不慢地笑道:“我独独只喜欢风絮你,这可怎么办呢?”相较之下,她确实对他比较感兴趣。他身上似乎有很多谜团,而她,最喜欢的,就是慢慢解开谜团。
对上那双满是戏谑的眼睛,风絮桌下的手握紧了又放松,她果然没有这么容易对付。
看他脸色,还有眼睛深处掩盖下的恨意,西烈月虽然并不能确定这恨意是针对她这个人,还是她现在的行为,不过很明显,这“天涯芳草”绝不是一家普通的伶人馆。将手中的酒杯再往前递过去,西烈月笑道:“怎么?难道风絮是不能陪我喝酒聊天的吗?”
“喝酒聊天?”有哪个女人在这儿,是来纯喝酒聊天的?
西烈月坦然笑道:“当然,不然你以为还会有什么?”她看起来像是个好色之徒吗?对于他这样有意思的角色,她一向是很有耐心的。
风絮掩下眼底的精光,顺势接过西烈月手中的酒,笑道:“好,就由风絮来陪小姐喝酒聊天。”
西烈月却将酒杯收回,摇头笑道:“你这酒很好,这样小杯小杯地喝,真不过瘾。”
要过瘾还不容易,风絮爽快地说道:“来人,上十坛炙荆!”
不一会儿,几个蓝衣仆人抱着十坛酒在桌上一字排开。西烈月拿起其中一坛,掀开盖子,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仿佛闻着就已经足够醉人。西烈月笑道:“炙荆?真是个好名字!”说完,直接就着酒坛子就喝了起来。喝惯了无味,这炙荆倒是把她的酒虫给勾起来了。
酣畅淋漓地喝了个痛快,酒坛子里的酒也所剩无几,西烈月一手抱着酒坛,一手随性地抹掉唇边的酒渍,对着瞪着她看的风絮大笑道:“好酒,你怎么不喝?”
风絮看着这样豪爽的女人,有些恍惚,心裏也有一瞬间的异样。不过很快,他轻咳了一声,回过神来,劝道:“小姐这样喝,可是会醉的。”她的酒量竟然这么好,这样灌着喝炙荆,看起来居然还很清醒。
西烈月晃晃手中仅有的一点儿酒,回道:“醉?能醉不也是一件快事吗?”
“小姐有心事。”她看起来,运筹帷幄,大气豪爽,可是眼睛里,又总是带着淡淡的忧郁,真是一个奇异的人。风絮竟有些想要了解她,但是心裏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要离她太近。他和她,最后,只会也只能是敌人。
“风絮何尝没有。”心事,谁没有呢?
西烈月放下手中的空罐子,拿起身边的一坛,向风絮抛去。自己也拿起一坛,似邀请,又似挑衅一般轻掀菱唇,笑道:“干!”
“好。”这次风絮倒也不推托,好久没有人可以陪得了他这样痛快地来喝炙荆了。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没有多余的寒暄虚应,桌上的十坛炙荆竟被他们喝个精光,当喝完最后一口,西烈月的脸已经染上了落霞的颜色,一片胭红,眼神也有些涣散了。她拍拍酒坛子,撑着桌子,勉勉强强站起来,口中却是有些含糊地说道:“我好像真的有些醉了。”
不料才走出两步,就被桌脚一绊,眼看就要向前跌过去。风絮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微微一带,让她站稳了脚。放开扶着她的手,风絮后退了两步,才说道:“小姐小心,我让人送您回去吧。”
西烈月摇摇头,拍拍脸颊,她笑道:“我没事,走了,下次再来和你喝酒。”
风絮看着她有些摇晃的背影,久久无语,眼睛里闪着复杂难解的光芒,让人看不明白。
出了“天涯芳草”,走出了一段路,一辆宽大的暗红色马车停在路边,西烈月上了车,眼睛里刚才的混沌一扫而空,精光四射。
久候在马车里的黄衣女子看见西烈月上车,立刻半跪着行礼道:“主子。”
西烈月抬手让她起来,问道:“怎么样?”
菁葮抬起头,认真地回道:“‘天涯芳草’有四个门,属下已经安排人守在那里。”
舒服地靠坐在马车上,西烈月懒懒地交代道:“嗯,派人日夜监视,我要知道什么人经常来这‘天涯芳草’,还有这裏边的每一人,他们平时都干什么,和什么人有来往。”
“是。”菁葮抱拳领命之后,正要离去,西烈月忽然叫住她,玩味地说道:“还有,特别留意那个叫风絮的人,他可是个高手,小心着点,别让他发现。”
刚才那假意的一摔,为的就是要测测他的深度。虽然他很快地收回了手,她还是摸到了他的脉象,那是习武之人才有的脉动,尤其是在酒后,想要隐藏可不容易。
风絮啊风絮,你究竟是什么人呢?还是你后面还有什么人?她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还有他的酒,深得她心。这“天涯芳草”,她怕是要常来才行!
熙王府。
子时已过,偌大的王府却并不平静,尤其是熙王的院落,几个侍衞守在院外,两名御医站在院子一角,为难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皆是一脸无奈。刚刚入夜,熙王府的管事就派人过来请她们出诊,谁知刚到王府,还没进屋,就被熙王赶了出去。熙王身体素来不好,听说她今晚大发雷霆,还饮酒了,她们自然是不敢离开的,只能守在这裏了。
熙王府的管事在小院里走来走去,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束手无策。这时,敞开的院门外急急地走进来两名男子,走在前面的男子五十出头,一身紫衣华服,眉头紧蹙,眼神冷肃;他身后的男子二十来岁,也是一身华贵。
看清来人,两名御医赶紧跪地行礼,管事也急忙迎上前去,紫衣男子满脸怒容,越过众人,一把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门被人忽然推开,屋里斜靠在矮茶几旁,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撑着桌脚的女子脸色一沉,手中的酒壶立即朝门口砸了过去。
哐当一声脆响,瓷片酒渍四溅,紫衣男子衣角湿了一大片,管事倒吸一口凉气。
紫衣男子盯着矮几旁丢了一地的酒瓶子,脸暗成了猪肝色,不顾脚边的碎瓷片,大步朝女子走去。感觉到有人过来,女子正要发怒,抬头对上紫衣男子又急又怒的眼睛,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扶着矮几勉强坐直身子,低声叫道:“父亲……”
来人正是西烈倩的父亲斐汐渃和她的大哥西烈修戎。
斐汐渃一把夺过西烈倩手中的酒壶,低喝道:“你怎么敢喝酒!”他一直把这个女儿当成心头肉来疼着宠着,这些年来,为了治好她体弱的毛病,他耗尽心思,费尽心血。没想到身体好不容易调养得好了一些,她竟然这般不知爱惜,这让他如何不怒!斐汐渃指着西烈倩,气得手都抖起来了。
西烈修戎将西烈倩手边的几个酒壶拿到桌脚边放着,看自己妹妹一身酒气,低着头默不作声的颓废样子,不禁为她抱起不平来,“父亲,您也别怪皇妹了,皇妹乃长女嫡子,这皇位,本来就应该是……”
“住嘴!”未等西烈修戎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斐汐渃狠狠瞪了他一眼,西烈修戎心有不甘地撇撇嘴,却也不敢再多说。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西烈倩紧握的双拳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斐汐渃轻叹一声,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既心疼又无奈地劝道:“倩儿,为父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是你的身体……”
“别说了!”西烈倩如困兽般低吼,最后干脆别过头去,避开斐汐渃关切的眼神。她哪里比不上西烈月?论血统,她是嫡长女;论才智,她心思沉稳运筹帷幄;论相貌,她与西烈月不相上下。就因为这具孱弱的身体,她的优秀好像被所有人忽略了。从小到大,母皇眼里就只有西烈月,而她,这个本该主宰海域的正统王者,最后竟与西烈凌那个荒诞无能的庶出皇女一个下场。她好不甘心,不甘心!
西烈倩常年苍白的脸色在烈酒与愤怒的双重作用下,双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泪水模糊了倔强的双眼,逞强着不肯哭出声音。西烈倩眼眉间的不甘与绝望,让爱女如命的斐汐渃心痛不已。
眼光划过一地的酒瓶,再看看爱女颓废的样子,斐汐渃缓缓半蹲下身子,沉声说道:“你要记住,你和西烈凌是不一样的。你是长女嫡出,你的身份没有人能超越,你身后还有我,有斐氏一族给你撑腰。你答应父亲,不可再饮酒,不可再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只要你好好调养,一旦你的身体能承受那个位置带来的责任,你要的东西,为父……自会助你得到它。”
“真的?”西烈倩早已迷离的眼睛倏地睁大,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黯淡了下来,“可是……”过两日就是西烈月登基之日,到时她就是海域的新皇,就算以后夺得皇位,也要背个谋朝篡位的骂名!
“她还没有子嗣,这几年里,她也不敢要子嗣,一切,都还有变量。”斐汐渃轻拍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孩子,要沉得住气。”
是啊!西烈月没有子嗣,若她有个万一,自己将是皇位最佳继承人。似乎又看到希望,西烈倩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点点头,笑道:“孩儿明白了。”
斐汐渃安抚好西烈倩,待御医把脉诊治,确定她身体并无大碍之后,已是卯时了。
马车跑在清晨的石板路上,发出笃笃的脆响。忙了一夜,斐汐渃年纪毕竟大了些,疲惫地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西烈修戎盯着父亲面无表情的脸,思前想后,忽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在斐汐渃耳边低声问道:“父亲,您其实根本没想要帮皇妹夺……她想要的东西吧?”
“多事,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靠着车壁的身子微微一僵,冷厉的声音如寒霜袭来,西烈修戎诺诺地嗯了一声,终是没敢问下去。
斐汐渃始终闭着眼睛,没人知道他心裏想什么。他自己清楚,修戎说的没有错,他从来就没打算帮倩儿争王位,这些年他看着女皇坐在那人人仰望的位置上,终日困于朝堂之中,忧思劳累,心力交瘁,他看不出那个位置到底有什么吸引力。他只有倩儿一个女儿,只要倩儿身子好好的,能过上简单舒适的生活,他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的?